尹流烟把伊藤健拉开，稍微安抚他的情绪，然后将所有人遣出房间，自己细心里勘察一番，让警察处理尸体封锁现场。
“有什么发现？”汤琼英问。
尹流烟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走到酒吧，叫了点饮料，说道：“所有的痕迹都表明是自杀，特意购买香炉，死前做过祭拜，也符合自杀前的行为，不过一次也就罢了，夫妇两人先后发生非他人致死，巧合得也未免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她看着江诚：“你确定世上任何法术你都可以鉴定？”
江诚摇摇头，这世上能够迫使他人自杀的法术何其多，且大多非常神秘，让人难以察觉。
他也不过是通过“太初金芒”寻找法术残留的痕迹，但这门术法他尚未修炼到顶级，伊藤夫妇的死让他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尹流烟朝四周瞧瞧，确认周围没有人能够偷听，说道：“那好，我现在要说一个无证据的猜测，凶手就是山中雪村。”
江诚脸上并没有惊讶神色，好像早就料到，平静地问：“动机就是她父母被芥川良平等人杀害？不过，野村敏子的死怎么说？”
“看来你也早就怀疑她？”尹流烟说，“野村敏子的死，目前暂时解释为意外，我们只能说山中雪村还没动手，那个人先自己意外身亡。”
“在有预谋的连环杀人事件里，用意外来解释其中一个目标的死亡，你不觉得有些欠妥？”江诚说。
“当然不妥，”尹流烟道，“在伊藤夫人去世之前，我也想不通，但刚才说了，谁也无法肯定世上的确不存在连你也无法察觉的术法，野村敏子根基浅薄，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中招并奇怪。”
“等等，”殷荃畏缩地举起手，推推眼镜，“大姐，我有个疑问，前天晚上，江诚送山中雪村出去的时候还不到六点，可芥川良平死的时候不是八点吗？”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所以之前我完全没有怀疑她。”尹流烟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江诚。
江诚苦笑道：“我并不能证明她不在场，她发现爷爷奶奶死后，叫我先走，让她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把车开到了村头，在屋外守着，那期间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里面的动静。”
汤琼英幽幽地道：“大雪天寒冬夜，守了三四个小时，你对人家可真上心。”
尹流烟似乎有些高兴，戏谑地道：“看来这个疑问也得到了解答，芥川良平三个人死的时候，谁都无法证明她不在场，伊藤夫妇死的时候，却好像跟她有关。”
她摊摊手，后面的话用不着说下去。
江诚叹了一口气，说：“我还可以帮你补充，那天晚上，她很奇怪地忽然叫我去接她，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而且零点左右再次作案，即便是殷小姐这种程度的功力，也足够返回通湖村。”
殷荃弱弱地道：“什么叫我这种程度……”
尹流烟说：“就是，还有，人家功力可没那么弱，这么冷的天，身上暖乎乎的，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她那种程度好吗？至于她说的那个什么……天生不怕冷的体质，我找镇上好多人询问过，是有这样的传说没错，可惜镇上找不到第二个人跟她一样。谁知道她是不是顺便说谎，我甚至怀疑，关于她母亲的故事，是不是自己编的，提前找人配合。”
汤琼英问：“那她为什么要杀死伊藤夫妇？”
“被发现了呗。”尹流烟道，“伊藤先生常来这里，白天还出现在通湖村，也许他当时晚上还没走，无意中发现山中雪村偷偷返回了镇上……”
她顿了顿道：“嗯，他去偷看你们泡温泉，说不准是为了确认山中雪村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第二天找她谈，她假装忏悔地哭起来，伊藤先生也不是什么……检点的人，碰到女孩子一哭……”
尹流烟左手往桌上一拍，再摊开，“心软，着迷，中招。”
汤琼英瞟着江诚，讥讽地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有些人就是不着调，看到别人娇弱的白莲花一哭，就差给人跪下来。”
尹流烟接着道：“接着是伊藤夫人。伊藤先生因为喝酒，所以那个法术能够轻易得手，伊藤夫人因为丈夫死找她单独谈，她担心露馅，也找不到合适时机，只好冒着危险强制施法，恰好伊藤夫人功力也并不强，所以仍然没有残留痕迹。”
江诚苦笑不止，以上这些推测，动机、时间和逻辑几乎毫无漏洞，而且完美吻合池田平吉和长谷川香织里死亡时的时间问题。
先前讨论过，凶手是如何确定那两人一定会外出寻找失联的上司，并且恰好赶在那两人抵达尸体之前，从正面刺杀。
那是因为山中雪村根本不需要确认，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通湖村，她有一整夜的时间可以在尸体旁等待。
现在就差解释凶器、脚印、术法、杀人手法，以及确认山中雪村的确有杀人的能力。
几个人反复翻看现场照片和尸检报告，忙活了一下午，还是无法还原凶手刺杀芥川良平等人的手法。
尹流烟生气地把照片往桌上一扔，“不看了，没劲！江诚，你……算了，叫你去还不被白莲花迷得神魂颠倒？琼英，你去，看住她，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
山中雪村打开门，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只穿着单衣，巫女服地叠放在床上，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她的左手绑着绷带，缠住了整个手掌。
“怎么是你？”山中雪村没精打采地问。
“他去查案了，”汤琼英说，“你的手……”
“下午去看爷爷奶奶，不小心划到了。”
汤琼英回忆着，但想不起来上次注意到她的手是什么时候，“天都黑了，不去吃饭？”
山中雪村摇摇头，“我不想吃，谢谢关心。琼英小姐，你们这里人家人去世多久火化？”
“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有头七的说法，现在好像不讲这个，尸体保存太久不是好事，三天也行吧。”
“三天……就是明天……琼英小姐，你们能不能……”
“放心吧，这件事怎么能光让你一个人做，说起来，你爷爷奶奶就没什么亲戚朋友吗？”
山中雪村轻轻摇头，“因为妈妈的事，爷爷跟他们理论，他们打断了爷爷的腿，所以爷爷和奶奶应该没有朋友，其他的，妈妈也没跟我说。”
汤琼英看着她脸上难以抑制的悲色，心说：这要是装的，那演技拿金马奖完全没问题。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想了想说：“人都有一死，听江诚说，他们还是笑着离开的，也是寿终正寝，应该替他们感到高兴，别太伤心了。”
山中雪村点点头，“嗯，琼英小姐，我还是去吃饭吧，先等等，我换了衣服。”
汤琼英站在门外，心里嘟囔道：真奇怪，房间整得这么干净，真有心情。
她忽然想到，既然山中雪村对爷爷奶奶的死如此悲伤，为何大半夜要回酒店，而且这两天只去过通湖村一趟，还恰好把手给弄伤了，立刻返回包扎？
虽说可能是因为要配合调查抽不开身，但整整两天只去了那么一会儿，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昨天晚上还有心情跟人吃饭哭泣不是？
这样想时，汤琼英对山中雪村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刚才在门口观察房间时，她还发现，山中雪村的背包旁边多了个方形木箱，木箱是红黑色，四十厘米左右，应该不属于酒店。
可是山中雪村到达苍云县时，明明只背了一个包，木箱从何而来？
山中雪村有一头令人羡慕的长头发，像悬挂的瀑布，她坐在饭桌旁，头发可以垂到地上。她的眼睛也很漂亮，睫毛很长，但她垂着眼帘，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仿佛失了魂似的，这使得她迷人的大眼睛格外让人怜惜。
汤琼英心里不断叹气，也不好找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叮嘱自己：不要被她迷惑，都是演技！都是演技！
“琼英小姐，你是不是很喜欢江诚君？”山中雪村忽然问。
“啊？”汤琼英怔了怔，“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若是平时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也许会感觉羞涩，但眼下这种气氛，总感觉怪怪的，还有，江诚那个死人，身边美女一大堆，谁喜欢他那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再说了，喜欢臭男人，哪比得上跟小仙女柳言秋玩百合！
山中雪村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汤琼英说了什么，兀自说道：“如果你喜欢他，你会不会真的把他忘掉？”
“……”
汤琼英心说，这丫头多半是疯了，没头没脑地问这个干嘛？不对，是演技！是演戏而已！可是演戏为嘛要演这一出，难道……
又他丫的看上江诚了？还没开始就想着把人忘掉？
山中雪村似乎回过神来，哀伤的眼睛看了看汤琼英，之后再也没说过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