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他们两人才停止发笑，但见他们眼中竟泛有泪光，竟是笑得挤出眼泪。
但那程一年忽地又沉下脸，道：“我刚才好像承认自己投靠政府了……”那个年轻人本来还没从笑得弯腰的状态下回复过来，却在霎时间僵着身子，慢慢地抬起头，惊惶地望着我。
天啊，你们的变化也太快太烈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这房间静得令人透不过气，静得就似胃中的食物也停止消化。那程一年怔怔的望着桌上的点心，无言地夹起，放入口中，但看那木然的嘴脸，只怕他食不知味。
终于，一场寂静由糊涂鬼打破，她低声道：“我又想吃了……”我望着她，疑惑地问：“你不会吃腻的吗？”
她低着头道：“可我就是想吃……”她越说越低声，最后更低如蚊飞，细不可听，但仍然偷眼望去桌上的食物，好不调皮。这下动作，惹得那年轻人嗤地笑出声，但立时又闭上嘴。
程一年放下碗筷，长吁一口气，喃喃道：“算了，算了。”他哈的一声，继续闭上嘴巴，用法术说道：“总之，现在先说聪敏的事吧。事实上，他就是我的哥哥，程一时的外孙。就是上次捉鬼时，对你不太客气的那个。”
我“哦”声应道，想起那个莽撞，但又非常听他弟弟程一年说话的程一时，觉得他跟聪敏真有点相似，都随时一腔热血上涌，说做就做的汉子。
程一年又道：“我也说过，我们长年累月地隐居，都跟外界断绝一切联络，是以程子晴，就是聪敏的母亲，程一时的女儿，她跟外人通婚，是一个极大的例外。当时，唉，闹得很僵，子晴甚至都跟程家断绝关系了，这就是她对我们生气，而我哥程一时又对她爱理不理的原因。
“而偏偏，命中注定似的，子晴嫁给的人，竟然是……唉，你也知道的，是仙族的人。自古仙族跟妖魔不两立，不是正义与否的原因，而是血统上的不允许。子晴这一嫁，可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先不说她跟胡名岳，也就是他丈夫会有什么排斥反应，就他们的儿子，混有仙魔两种血统的混沌，就是一个大问题。
“他们的儿子根本就不可能生存嘛！但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因为仙族的隐藏技巧比我们更要命，他们……他们甚至隐瞒到连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又怎会知道呢？”
我听了不禁哑笑：他们自己隐藏身份，便道所有人都在隐藏身份，仙族明明就是自己忘记了，却被他说成是隐藏技巧太好的关系。果然心中想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程一年续道：“所以聪敏一生下来就已奄奄一息，胡名岳四处访求名医，最后程子晴决定动用魔力去救儿子──忘了说，她为了断绝与程家的关系，选择了封印自己的魔力。封印的术式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封印了心脉而死。但比封印，解封却更加危险，就算正确地解封，都会受到伤害，就似一个饿得快死的人立时吃大量食物，却反而因不能消化而反致命一样，子晴的身体已经不能接受灵力，却突然解封了，最后便是险些掉命。还好她父亲口硬心软，恰巧去探望她，子晴才得以救命。
“不过我大哥程一时也因如此，发现了聪敏混有仙魔两种极端的血统，因为受不住两族力量的排斥，而命危一线。遇到这情况，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程一年说着故事，却突然问我，我听得发怔，哪里会答？但糊涂鬼却开口答道：“封印他？”
程一年点点头，道：“大仙也如此说道，便知当事情况十分不利，除了封印他的灵力之外，便没有别的方法了。”
我十分惊讶，连嘴巴都忘了合拢，盯着糊涂鬼上下打量，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懂得回答。而糊涂鬼则被我看得涨红了脸，我才惊觉自己的举动十分不雅，便转过头听程一年说故事了。
他说道：“当时我大哥就是用了封印的办法去对付聪敏的情况。但是子晴醒来之后，却怪责她父亲，骂他不应该夺去自己孙子的修道权力，不应该将他的灵力封印起来。唉，我大哥又何尝不知呢？但当时真的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再者，仙族跟我们都一直在隐忧身份，仙族甚至变得像个平凡人一般，连我们都察觉不到他们有修练的样子，想必他们早己放弃仙族的身份了。这样的话，又怎用害怕他不能修练呢？
“可是子晴就是不理解，把两家人的关系闹得更僵。不过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聪敏会冲破封印，重新获得仙族的灵力，而且又没有让他体内的魔气排斥。这真的是一个迷。
“然而，不止我们不明白，就连一直在他身边的子晴都不明白，只道是我们暗中令他的力量得到解放的。本来这都没什么，但是这十几年过去，子晴竟然又改变了想法，认为像现在这样平平稳稳的过日子最好，像我们这些灵界的人一样东躲西藏的，实在太无趣，太可怜，说什么都不想儿子踏足这世界。唉，女人真的善变。”
但说实话，从艰苦的生活变成安稳的生活，忽地又要子女重过自己过去的辛酸岁月，任凭谁也不许吧？
程一年又道：“于是乎，子晴又走到来跟我们嘈，说我们教坏她的儿子，以致他说什么也不听，骂什么都不改，就一头往灵界冲去。我们说什么也没办法洗去嫌疑，被她就这么埋怨下去，直到现在。唉，你都看见了，她见到我们，那副神情，唉，我都宁可相信，这是因为解封的副作用，令她性情大变才这样的，唉！”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她骂我的情境。
忽然之间，我想起了她骂我和糊涂鬼的说话，什么“人不人鬼不鬼”，什么“鬼东西，死了还害人”，原来她早就发现我和糊涂鬼的特殊地方！难怪她只欺负我们两个，都放过阿哈他们。
不过，林杰不是一样吗？为什么放过他呢？
就因为他长得俊秀？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