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枕上睡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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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回京,他第二天去皇上那復命,我被安排在離他近的屋子里,他的一堆福晉們把他包圍了,他派發了他從新疆購回來的特產。

  七月末,貝勒府濱近長廊的水面上開滿了睡蓮。他這次回來后不讓我回春閑坊,說是公公若是不逼緊了我以后白天就在府里,還讓我穿烏云珠的衣服。

  “主子,我可不是烏云珠。”我說道。

  “她的衣服放那么久了,也該有人替她曬曬了。要不都要霉變了。”他說道。

  啊?我是曬死人衣服的衣服架?晦氣。

  “博山香重欲成云,錦\段機絲妒鄂君。粉蝶團飛花轉影,

  彩鴛雙泳水生紋。青樓二月春將半,碧瓦千家日未曛。

  見說楊朱無限淚,豈能空為路岐分。”弘晊吟道。

  溫庭筠的《博山》。

  “莫非烏云珠出自青樓?”我說道。

  “放肆!”他喊道。

  我樂死了。欺負我的下場就是一個字“慘。”

  他讓我在長廊一處寬敞的方亭處駐足,他放好了畫架,看來是讓我當他的模特,我的頭圍是圓撐子的鎏銀花座上綴嵌著苗家一樣的銀飾,白玉垂珠耳墜兒,腦后鏤空的蝴蝶銀飾連接著流穗,雪白絹絲的半截小披風,里面是月藍拖腳面的旗裝。花盆底兒鞋,我穿著都累,看到石桌上有果盤兒,我端著吃了起來。他是要畫出我和水上的睡蓮。

  “誰讓你吃了。”他說道。

  “奴婢想吃。”我說道。

  “你這么吃,影響畫面。”他說道。

  “奴婢可以這么吃。”我說道。我去遠處的樹上摘了一根細枝子,把果盤兒里的水果串成串,拿著果串兒吃。破壞氣氛才是我最拿手的呢。

  他無奈地搖搖頭。繼續畫著他的畫。

  我看著湖上的畫兒若有所思。

  “奴婢也會畫油畫的。也讓奴婢畫一張吧。”我說道。

  他無奈,讓下人拿來了畫架和畫具,讓我涂鴉。

  我畫了一幅印象派的睡蓮。他過來看著我的作品,嗤之以鼻。

  “你畫的是什么呀?”他說道。

  “印象派的睡蓮。”我說道。他懂什么,我鄙視他。

  第二天,他的那幾個福晉倒是人手一支畫架在畫他了。這真壯觀。

  他好像很自豪似的。除了如惠,我這么久沒有去看如惠真想她呢。

  最近些日子我正在學習彈古箏呢,弘晊給我特制了一個桃花箏,箏面是上的大紅漆,上面有手繪的桃花。我彈著蘇軾的水調歌頭。我每天除了練習彈箏就是穿著烏云珠的衣服在弘晊眼前晃,當他的模特。

  “我可不是烏云珠,你別犯病。”我說道。

  “你沒有她美。”他說道。

  “我的確沒她好看,不過我活著,活著等我的塔瞻回來。”我說道。

  他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噎死他算了。

  我的箏彈得能聽的時候,我把箏拿到如惠的院子里,在她院子里的樹下操琴,也許音樂能讓她安靜下來呢。

  我天天都去彈一會兒,如惠被丫鬟扶了出來,她臉色由于長期的不見陽光有些蒼白,八月的烈日映襯著她嬌好的容顏,可惜了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了。

  她好像很喜歡我,看到我就停下罵聽我操琴,時間長了,我就領她出去看水上的睡蓮,弘晊總是躲在遠處看著她,他怕她犯病。若不是他告密,如惠也不會瘋。有好幾次,下人們以為我是烏云珠呢,都嚇壞了,后來一看臉不是。

  “你們不用害怕,因為我得罪了主子,主子罰我穿著死人的衣服。”我振振有詞。

  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云。烏云珠的衣服特美,不知道她活著的時候是不是把弘晊給弄得暈暈乎乎的。他喜歡一個人很上心。我看著他畫的我,有時候很像我,有時候又很像烏云珠。可能是因為烏云珠的死,和如惠的瘋使他有些出現幻覺。

  “我不是烏云珠!”我有時在他發呆的時候就大吼一聲,嚇他一跳。

  “你能不能不這么一驚一乍的。”他說道。

  我每次都笑好一會兒。

  這天穿了一件白底綃花的粉滾邊兒旗裝,正坐在長廊里擺pose。

  側福晉李佳氏過來給他扇風,這個福晉很會迎合他,一臉的醋意。

  “福晉,你別吃醋,我不是烏云珠,我不喜歡他的。”我說道。

  側福晉李佳氏看著我很詫異。哪有這么說話的人呢。她微笑了一下。

  “楚才,我讓你說話了嗎?你的活兒就是曬衣服。”他訓斥我。

  “我不是烏云珠,我不是烏云珠。”我唱著我自編的小調。

  “對了,今晚公公們要來,非要看到你,你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露面了。”他說道。

  “真的假的?”我說道。

  我該怎么辦,我不想背叛塔瞻,怎么辦呀,說我死了是欺君,我這活蹦亂跳的公公們能放過我嗎。我下午一句話也沒說。很郁悶。

  晚上,我被打扮好了,在公公們面前彈著箏,雖然彈得一般,但是公公們看到我之后都有些歡喜,可能他們這么久沒看到我心里沒底。

  不行,不能讓他們看出來我好了。

  我上前行禮的時候,假裝昏倒了。

  公公們沒有為難,叫了別人。

  我不能馬上醒,我也不能讓弘晊發現,有人把我送到大通鋪去了。一夜無話。

  第二天,我被弘晊叫到長廊,有個美人榻,他讓我躺在榻上,枕上放了一株粉紅色的睡蓮。

  “怎么昨天裝得很像呀,你下次還想什么招?”他看出了我的小伎倆。

  “奴婢不能再對不起塔瞻了。”我說道。

  “若是總昏,下次公公可不是吃素的。“他說道。

  我很害怕,怎么辦呢,怎么保護自己呢。難道滿屋點著辣椒面兒做的香。這個好像不可能吧。

  “楚才,你能不能芳澤無加,瑰姿艷逸,儀靜體閑一些。”他說道。

  “我不是烏云珠呀,我沒她那氣質。主子,你別畫了,有意義嗎?”我說道。

  “只是你曬著衣服,無聊,所以畫畫來排解這無聊。”他說道。

  “為什么不用根竹竿曬呢,我穿了,有我的汗味兒,多不好呀。”我說道。

  “你穿過了,我還會讓她們洗好了晾干了再放起來。”他說道。

  “人那么深情干嘛?”我說道。

  “你不也是嗎,塔瞻在千里之外,你身上還時刻帶著他的葫蘆,我用腳刻的都比他刻得好。”他說道。

  “算我多管閑事兒,你畫吧,洗吧,烏云珠已經不在了,這是事實。”我說道。

  “在烏云珠面前你算什么,在塔瞻面前我算什么。”他淡淡地說。

  語氣有些怪,是不是他喜歡我了。

  “你喜歡我?”我說道。

  “你胡說什么?”他說道。

  “明明吃醋了嘛。”我說道。

  “我一個貝勒,怎么會喜歡你這么個殘花敗柳。”他說道。

  這話多刺痛我呀,他怎么能這么說呢。

  我跑了,跑出了貝勒府,塔瞻知道了,我會不會也被他這么說。

  他在后面追我,我若是沒了,皇上那兒交不了差。

  “你別跟著,不是你,我也不能這樣。我恨你。”我哭道。

  “你也知道哭,你們在伊犁,你們所做的,難道我不傷心嗎?陪著你走了那么遠,我是什么呢,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他說道。

  “可是我救了你,我替你擋針了。”我說道。

  “塔瞻什么都好,我就什么都不好。”他說道。

  “你好,你還毀我清譽。”我說道。

  “喜歡一個人有錯嗎?”他說道。

  “哪有你這么喜歡人的。”我說道。

  他一臉茫然。

  “我哪點不如塔瞻。”他說道。

  “不許和他比,你是你,他是他。”我說道。

  “我就和他比了怎么著。”他固執了起來。

  “那我和烏云珠呢,我又不是她。”我說道。我怎么能說出這句話。我明明不喜歡他的。

  “你不是她,你說為什么你也闖入我的夢里來。”他說道。

  “你別喜歡上我。我警告你。”我說道。

  “讓我不喜歡你,你就走開。何必老在我眼前晃。”他說道。

  “有沒有搞錯,是誰讓我穿這身死人穿的衣服,是誰呀,神經兮兮地給我畫畫,是誰呀總騙人。”我說道。

  “我哪兒騙你了。”他說道。

  “你說去新疆,你卻說這是謊話。”我說道。

  “我騙你了怎么著。”他很霸道。

  “騙我就不行。”我說道。

  “你騙塔瞻就行。”他說道。

  我嗚嗚地哭了起來。都是他壞,毀我清譽的。

  我打他,他還手,他敢還手,我跑開,他追。

  “你就沒喜歡過我嗎?”他說道。

  我慌了,我沒有,我沒有,我有嗎?對呀,在他給我施針治療我失眠的時候我喜歡過他,他把小零食放到我手心兒的時候,很溫暖。

  “有呀,你把小零食放到我手心兒的時候,我喜歡你。”我說道。

  “臭婊子,你偷心玩得歡,你偷我的心,還堂而皇之了。”他說道。

  “奴婢要回去了,我要回春閑坊了。”我說道,不能和他再這么說下去了。我脫下了烏云珠的衣服,摘下了頭飾,放到了他手里,我回去了。

  我又開始劈柴了,我不能喜歡他,因為我不能對不起塔瞻了。

  得貴一天來叫我好幾回,我就是不去。

  李嬤嬤不敢給我吃的,說貝勒爺發話,停止給我供食,我偷偷跑回老園子,買了排骨,要做個荷葉排骨,我去河上去摘個荷葉,我劃著船,到了荷葉旁邊,摘了幾片荷葉,船艙因為年久失修漏水了,我隨船沉下去了,褂子被荷葉下面的根莖給纏住了,我又不會水,我喊著,咕咚喝了一口水,我慢慢要溺斃了,天哪!園子里沒有人,水鳥能救我嗎?

  我在水中撲打。這時岸上有個人正脫去鞋襪,一扎猛子入了水,他游過來,把我往出拽。

  “我褂子一角被纏住了。”我喊著。嚇得我亂撲打。他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去解開我的褂子。好一陣,他上來。經過一陣掙扎我終于被他拖上了岸,我們倆都在岸邊躺著喘粗氣。

  “你沒事兒吧。”他說道。

  “這事兒都怪你。為什么不給我飯吃。你怎么跟蹤我。”我說道。

  這個人是弘晊,他渾身濕透了。

  “我要不跟蹤你,你就溺斃了。”他說道。

  我站起身來,趕緊去找干衣服。找了半天,找到塔瞻以前的幾件衣服,讓他換上,我換上了那件煙綠長褂。我拿著盆子,給他把衣服洗干凈,然后晾好。夏天應該很快就能穿了。

  “我餓了,所以逃出來找吃的嘛。”我說道。

  “我讓得貴叫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過來。”他說道。

  “我和你說過了,我不能對不起塔瞻了。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我說道。

  “你敢這么和我說話。”他說道。

  我看著他那落湯雞的樣兒,我笑了。因為他頭上還有河里的淤泥。

  我解開他的發辮兒給他洗頭發。他不推辭。男人留這么長頭發干什么。

  “我為我那日說你是殘花敗柳對你說句對不起。“他說道。

  “你說得很對呀,奴婢就是殘花敗柳。”我說道。

  “你不是,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官妓,我只在乎你心里有沒有我。”他說道。

  “奴婢心里沒有你。”我說道。

  “那你偷偷看我。”他說道。

  “我什么時候偷偷看你了。”我說道。

  “我給你畫畫的時候,你看我了。”他說道。

  “你讓我做你模特的,我不看你我看誰,難道背對著你。”我說道。

  “總有一天,我讓你愛上我。”他說道。

  “你看到容熙沒有,塔瞻不愛她,何必那么自作多情呢。”我說道。

  “我又不是塔瞻,你也不是容熙。”他說道。

  我給他洗完發,給他穿好了曬干的衣服,等他頭發干了后給他打辮子。

  他握著我的手不松開。

  “別耍無賴,我會砍了烏云珠的樹,還挖根兒。”我說道。

  “臭婊子,你敢。那我弄壞你的葫蘆。”他威脅著。

  我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我的葫蘆。還在。沒有被水沖沒。

  “真不該給你洗頭發,讓你一頭污泥回去算了。”我說道。

  “我救了你的命,你什么不該給我。”他無賴。

  “我也救過你呀。我們扯平了。”我說道。

  “沒有我,你能見到塔瞻?”他說道。

  “算你狠。”我說道。

  我甩開他,去蒸我的排骨,沒有荷葉,那就弄點兒香葉,蒸了好久,好香。

  他也上手來拿。

  “還貝勒呢,搶排骨吃。”我說道。

  “舍命救了你,排骨還不給吃。”他說道。

  算了,算我今兒活著,給他幾塊兒排骨吃。

  “用手拿著吃排骨感覺真不一樣。”他說道。

  笨蛋,總那么高雅干什么。

  “奴婢粗鄙慣了。”我說道。

  “你與眾不同。和我的那幾個福晉不同,她們總是正經著。或是心機太深。你那么天真,還很傻。”他說道。

  “你這是損我呢,還是夸我呢。”我說道。

  “邊損邊夸。”他說道。

  吃過了排骨,我有些渴了,我燒水,他從他的那個濕荷包里拿出了濕了的干梅花,干佛手。放到水壺里。

  “你放毒呢。”我說道。

  “放些好喝。”他說道。

  水燒好后,我讓他先喝,我怕他下毒。他等涼了就喝了起來。

  “怎么怕我下毒,我就那么壞。”他說道。

  “主子你不但壞,還無恥。”我說道。

  “是不是讓我收拾你呀。”他說道。

  “這水還真好喝。”我打岔。

  他看著我的臉發呆,我不知道他想什么壞主意,我別過臉去。

  “怪不得塔瞻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很輕松。”他說道。

  為什么他們都這么說,這話塔瞻也說過。也許在雍正朝太不寒而栗吧,所以放松倒成了最美的感覺了?

  “你有那么多福晉,她們也眾星捧月一樣對你,你還有什么不滿足。”我說道。

  “可是誰也抵不上烏云珠。”他說道。

  “那你也可以早早地死去陪她了。”我說道。

  他瞪了我一下。討厭。

  “在我心里就烏云珠最重,如惠我很愧疚,因為我那時不知道怎么處理,所以害了她。”他說道。

  “覆水難收,有些時候你越難得到的,放手的時候你就輕快了不少。”我說道。

  “我會保護你的,如果公公點你的話,我保證我用力打你了。以后我會對你好的。”他說道。他又來握我的手了。

  “還我手吧,我手都被你握殘了。”我說道。

  他笑笑,松開我的手。

  我們一路回貝勒府,他的出現讓我覺得很麻煩,我在他的手下,得罪不是,不得罪也不是。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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