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父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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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起一阵微风,飞舞一地柳絮。娇嫩的花瓣随风荡荡悠悠落满石阶,飘洒碧潭。

  杜青云望着窗外粉娇绿艷,眼中闪动着无限柔光,琼儿稚嫩的娇音断断续续回荡四周…

  小小的琼儿依偎爹爹怀中,嫩嫩的小手来回摩挲着爹爹扎扎的胡子,歪着小脑袋问:“爹爹,琼儿为什么叫琼儿呢?”

  “因为小琼儿是爹娘心中最珍贵,最宝贝的玉石,所以爹爹就给小琼儿取了这个名字。”

  “爹爹,那琼儿永远都会是爹娘心中最宝贝的玉石幺?”

  “只要小琼儿乖乖听话,就永远都是爹娘的好宝贝。”

  “嗯!琼儿一定乖乖听爹娘的话,琼儿永远都要做爹娘的好宝贝。”

  窗前的杜青云握着手中金锁,摇摇头笑笑,自语道:“琼儿啊,琼儿,你可知道你这个乖宝贝让爹爹有多担心,多想念?唉!”

  一身青衣的文彬走进屋,看看负手立于窗前的杜青云,心知岛主一定又在挂念飞琼。他想起刚刚收到的飞鸽传书,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军师,”杜青云听到脚步,已知是文彬,他缓缓转过身沉声道:“可是岛上有消息传来?算算时间,从琼儿跟我说她要回岛小住,到现在也有四五日,他们这时候才想起传来消息。哼!一群没用的废物!”

  “岛主…”文彬欲言又止。

  “嗯?”杜青云面色忽转阴鹜:“军师为何如此吞吞吐吐?莫非岛上出了事?”

  “岛主,”文彬深知岛主的脾气,他望着杜庆云道:“属下的确接到了岛内传来的书信。不过信中提及琼儿…”

  “信中提到琼儿什么?”杜青云紧握手中金锁,阴鹜的面上似乎多了些紧张与担忧:“琼儿病了幺?还是她又耍小孩子脾气不吃不喝?自从这丫头来了中原,就没让我省过心。唉!真拿她没办法。”

  “岛主,”文彬摇摇头:“据属下所接书函回禀,琼儿应该没有回月霞岛,而是与珊儿那丫头改道另去了他处。”

  “什么?琼儿没有回月霞岛?”杜青云眼中陡然暴射出一道犀利目光,他看看文彬,冷声道:“军师,你的意思是说那晚琼儿忽然向本主提出回岛小住不过是她想要离开山庄的一个借口?”

  “这…?岛主,属下并无此意。”文彬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回道:“依属下看,琼儿不过是想出去散散心,又怕岛主反对,所以改道去他处游览玩耍一番罢了。岛主不必担心,以琼儿卓绝的武功和她的聪明伶俐,兼有心思机敏的珊儿陪伴左右,她一定会安然无恙,毫发无损的回到岛主身边。”

  “本主也希望如此。”杜青云语气忽转阴寒:“就怕这丫头受人唆摆,胳膊肘往外拐,倒戈相向…军师,你不是说路明已顺利过关了幺?既是如此,你务必命他紧盯杨家军一举一动,稍有异样,即刻下手!”

  “属下谨遵岛主令谕!岛主,琼儿…?”

  “琼儿的事本主会亲自查探,倘若此事果真与杨家那小子有关…”杜青云顿了顿,自眼中射出缕缕森冷的目光:“本主倒要看看天波杨府一门如何躲过来日大难!”

  裊裊炊烟随风而来,令人不由得饥肠辘辘。

  迎风飞舞的青龙、白虎、朱雀三面旌旗追随着天边的落日缓缓降下,回荡在十里坡较场上空的震天吶喊渐渐停歇。数以百计的士兵步伐一致,肃穆齐整的列队走出较场。

  站在了望台俯瞰延广延庆延辉三子练兵的大将军杨业心生喜悦,他看看陪在身边的大儿子延平,欣慰地点点头道:“老二老三老四短短几日间便将这些新兵训练得有模有样,为父甚是满意。延平,稍时你让他们都去你那里,今晚为父与你们兄弟一起用饭。”

  “孩儿遵命!父帅,孩儿先行告退!”延平见父亲面色愉悦,言语和蔼,知道父亲心情不错。他微微一笑,向父亲拱手一礼,领了命,先行离开了望台。

  望着延平沉稳矫健的背影,杨业不由自主想起延嗣。听延平说,这几日延嗣似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延平担心弟弟,相问于他,延嗣却又不肯明说。或许真如延平所料,小东西的确生了思家之情。杨业想到这里,缓步走下了望台,朝青龙营方向而去…

  斜晖下,青松旁,延嗣正全神贯注的挥舞着银练似的梨花枪。忽然一颗石子夹着劲风陡然向他袭来。延嗣猝不及防,心自慌张,一时不知闪避。石子虽小,却似铅块重重击打在延嗣右臂上。他只觉臂弯处一阵酸软无力,手腕情不自禁轻抖,梨花枪堪堪脱离飞出,眼看就要掉落在地,延嗣一咬牙,猛地将身沉下,左手闪电般挥出一式‘梨蕊绽放’。眨眼间,滑落而下的梨花枪便如下了咒般被延嗣牢牢握在左手中。他稳住慌乱的心神,擦去额头汗水,这才抬起头想要查看何人偷袭,却不料正撞上杨业严肃中含带少少赞许的目光。

  “爹…?”延嗣没想到爹爹这个时候会来,本已稳住的心神又局促不安了起来。他躲闪着杨业的目光,轻声道:“爹,对不起!孩儿…孩儿下次一定会…做得很好。爹,您别生孩儿的气。”

  延嗣言语间不自禁流露出的怯怯神情忽令板着面孔的杨业心内一阵大惊。儿子年轻俊朗的面庞上竟然无意识的闪现着蒙蒙沧桑,这是杨业从未想过,也从不认为会出现在儿子身上的状况。不仅如此,就连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只有无数的惊慌、内疚、惶恐与不安。那本该属于他的熠熠神采早已被蒙蒙的沧桑和沮丧取代、掩没。

  震惊中,杨业忽然想起延平曾在帅营内与自己辩过的话:“父帅望子成龙之心,孩儿完全能够体会。但七弟禀性挚纯且真,加之涉世未深,阅历尚浅,一时犯过,也属常理。父帅常教导孩儿们应体恤下属,宽待他人,却为何独对七弟如此苛严?父帅,孩儿明白您对七弟寄予厚望,希望他可以早日为杨家增光加彩,锦上添花。但父帅有没有想过,‘物极必反’。过于苛严的教导不仅有碍七弟的成长,甚至可能从此磨灭了七弟挚纯至真的天性。这无异于舍本逐末,拔苗助长…”

  延平的话言犹在耳,望着儿子越垂越低的头,杨业已是微红了眼圈。他轻叹一声,将儿子拉到自己身前,抽出他手中的梨花枪倒插树旁,然后又抬起儿子的右手,卷起他的衣袖,轻轻揉搓着儿子右臂上早已青肿起来的伤痕,柔声道:“谁说爹生你的气?爹只想你知道,战场上敌我交锋之时,双方若然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自乱阵脚’便是其中大忌,这也是身为武将最难攻克的心魔之一。‘临危不乱,以静制动,安步当车,稳如齐岳’当属克制此心魔最有效的举措。爹屡次以击石之法相试你们兄弟,便是希望你们可以跳脱心魔控制,心如明镜透亮清澈。如此方可在战场上发挥你们潜在威力,令敌寇望风而逃,溃不成军。延嗣,你明白幺?”

  爹爹的话仿若一道通透亮光射入延嗣心间,令他彻底忘记对爹爹由来已久的害怕与胆怯,猛得投入杨业怀中,哽咽道:“爹!都是孩儿不好,是孩儿愚笨,体会不到爹爹的良苦用心。爹!您狠狠骂我吧!”

  “傻小子,你还嫌爹骂你骂得不够多,不够狠?”杨业无奈的摇摇头,轻拍拍怀中的儿子道:“延平说得对,挚纯至真是你的天性,爹又何必强要你改变?延嗣,以后爹不会再限制你,你已经渐渐长大,也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作为。但是你记住,这一切仅限于保持你本来的天性。若是被爹发现,你违背天性,做出那些大逆不道、有悖德行,天理难容的茍且之事,爹决不会顾念父子之情,徇私枉法!你听见了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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