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远还待说话，顾容吏远去拦住了他，说道：“朕诚心相交，若是因此唐突了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司徒仪珊偏头看了一眼顾容吏远，心里突突直跳，她什么时候和顾容吏远这么说过话？一向都是闻言软语，这一次因为心里憋了一口三年的老馊气，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诚心相交？诚心相交便该是平等的朋友身份，皇帝陛下的随从刚才还让老妇人记得，这是里埃国，而你，则是里埃国的皇帝呢。”
顾容吏远闻言，立刻道：“是书远冒犯，在下替书远致歉。”
“皇帝是皇帝，他是他。”司徒仪珊言下之意是要让何书远亲自道歉。
何书远脸色一白，他书生傲骨，又辅佐顾容吏远多年，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如此低声下气有求于人？
顾容吏远眼神冷冷一扫，何书远无可奈何，也只得走到司徒仪珊帘子之前，恭敬的说道：“在下何书远，适才无意冒犯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司徒仪珊看着何书远，思绪仿佛又飘回了以前，那些她和顾容吏远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阿雷眉角一动，说道：“何大人请回座吧，夫人原谅大人了。”
何书远闻言，只觉得屈辱非常，却还是压抑着胸中的怒火，缓缓坐回了顾容吏远身边。
此时，已经过了第二场赛事，依旧是红袖添香的姑娘胜。
顾容吏远微微笑道：“夫人调教有方，红袖添香的姑娘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顾容吏远拍马的赞誉，却被司徒仪珊误会成了顾容吏远贪恋美色，忍不住冷哼一声，“想不到一国之君，竟有这种兴致，难怪这么多年支持远金都打不过一个大顾。”
司徒仪珊无心之言，却狠狠戳中了顾容吏远的痛处。顾容吏远从最初的震惊里迅速回过神来，“夫人当真消息灵通。”
“哼，老妇人不是夸海口，这三国内的事，还没有什么瞒得过老妇人。”
“哦？那大顾国最近停止对远金出兵，又是为何？”顾容吏远微微一笑，一副谦恭好学的表情。
司徒仪珊看着这张脸，看着这幅表情就想掐人，可是，她却还是听到自己淡淡然的说道：“这还用问？多年来相持不下，如今见里埃国日渐强盛，傻子也知道再打下去不是办法了。”
“这个倒是。”
“只可惜，顾容志行再聪明却忘记了，远金国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会轻易就和解呢？”司徒仪珊冷笑，自从古宁知道自己葬身香山温泉山谷后，几乎是发了疯的和大顾国开战。
一瞬间，司徒仪珊有些感伤，她凝着顾容吏远，却不知道心底究竟是何滋味。自己不爱的，却为自己执着了那么多年。自己深爱的，却早已和别人结成一对。
司徒仪珊抚弄着手腕上的红线，悲凉的想，顾容吏远，恐怕早已忘记自己了吧？
“远金对大顾恨之入骨？”顾容吏远淡淡道：“除了多年来附属国的积怨，难道还有什么？”
司徒仪珊沉默了一会儿，扬声道：“远金国太子深爱着大顾国的一个女人，皇上应该有所耳闻吧？”
司徒仪珊说话间，紧紧盯着顾容吏远的表情，好像要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眷恋，内疚。然而，顾容吏远面色平静，只淡淡说道：“古宁会为了一个女人出兵攻打大顾吗？”
司徒仪珊偏过头，不再看顾容吏远，可是，眼睛里却盈满了泪水。他忘记了，他真的彻底忘记了自己。
“皇上和远金合作多年，对于远金的了解，定是比老妇人多的。”司徒仪珊反问，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的心，已经都碎了。
阿雷讶异的偏头看了一眼司徒仪珊，不明白她骤然的伤感是从哪儿来的。
顾容吏远也没有再问，他目光如水，平静的投射向远处，茫然，心痛，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翻飞，而他的手，藏在袖笼之下，紧紧扣着椅子的扶手，关节泛白，啪嗒一声，竟然将扶手扣断在掌中，却好似还不解恨，用力一握，扶手立刻化为粉末纷纷落下。
司徒仪珊毫无察觉，到是阿雷讶异的看了一眼。只觉得今日，自己的主子和这里埃国皇帝都有些不对劲。
楼下歌舞升平，已到了第三场比试。
杏花烟雨出场的是位俏丽姑娘，圆圆的脸有些稚嫩，笑容灿烂，身姿却是极好。
红袖添香则是出了位纤细高挑的姑娘，鹅蛋脸完美无缺，舞姿却更显出尘轻灵。
猛然间，顾容吏远看到小炎坐在一角，正戒备的四下张望。
顾容吏远猛的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司徒仪珊偏头看去，也看到了那受损的扶手，一颗心，顿时更加乱了起来。她不明白，顾容吏远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容吏远目光跟随小炎转了一阵子，忽然转头问道：“夫人，这位姑娘可是你带来的丫鬟？”
司徒仪珊示意阿雷去看，阿雷看完，说道：“是小炎。”
顾容吏远急切的问道：“这位小炎便是在下那日于万佛寺后山所遇之人。”
司徒仪珊淡然一笑，“让皇上见笑了，老妇人这几个丫头总是爱闹爱跳，偶尔也会互相假扮小姐丫头出去玩。”
司徒仪珊轻描淡写，顾容吏远却是不信。
司徒仪珊眼珠一转，问道：“怎么？皇上后宫不够充盈，看上老妇人的丫鬟了？”声音带着嘲讽。
顾容吏远却不恼怒，只说道：“那位姑娘，在下似曾相识，到让夫人见笑了。”
司徒仪珊脑袋一蒙，心里顿时绽放出一朵开心的花。
似曾相识，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此时楼下第三场已经比完，这一次，杏花烟雨的萝莉姑娘胜出。
顾容吏远看着楼下，眼神紧跟着小炎移动，只想着能否再见到那一个紫衣姑娘。
司徒仪珊也不吱声，三年来，她的性子已经和昔日有很大的区别，最起码，她沉得住气了。
第四场，杏花烟雨出了位身着劲装的女子，竟然表演了一套剑舞，顿时博得满堂彩。
红袖添香也不示弱，表演了一套鼓上舞，舞姿轻灵更胜赵飞燕。
一时间，众人难以取舍，给了一个平局。
顾容吏远笑道：“不想，这小小的青楼，到也藏龙卧虎。”
司徒仪珊冷哼一声，杏花烟雨可是你的地盘，你给我装个毛线。
顾容吏远见小炎忽然离开杏花烟雨，心也随之一沉，没有见到她，他的心仿佛有些失落。
他转身坐回座位。
司徒仪珊忍不住吐槽，“皇帝陛下，你的椅子坏了。”
顾容吏远淡淡然，“无妨。”
两个人安静的看着比试，司徒仪珊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皇帝陛下邀老妇人出来，不会就为了陪老妇人看一场比赛吧？”
顾容吏远唇角微扬，笑道：“夫人既如此说，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
司徒仪珊冷笑一声，却没有说话。
顾容吏远道：“在下想和夫人谈笔大买卖。”
“哦？老妇人如今富可敌国，还有什么买卖能算大？”
顾容吏远说道：“即便再富可敌国，却也只是一介商人，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却是最低的。若是夫人愿意，在下可赐爵位给夫人，让您永享俸禄，受人尊敬。”
“哼！”司徒仪珊冷哼一声，“功名利禄，老妇人没有兴趣。”
“那夫人对什么有兴趣？”
“此身合与青山老，老妇人无非想安度晚年罢了。”
“夫人好气魄，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