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闻鬼谷史文恭聘士反劫营智多星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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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小校报说营外有七八个好汉引得军马到来,吴用喜道:“可问了名字?”那小校道:“便是都问过了,一个唤做锦毛虎燕顺,一个唤作白面郎君郑天寿,一个唤作矮脚虎王英,和其中一员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的,却是夫妇。另两个一般的也是夫妇,却唤做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

  吴用喜道:“正是自家兄弟!如何此时他们却寻了来?正是天助我们!”便请甘茂且主持寨中军事,自却和一并梁山旧家兄弟上马就奔后军来。却见那几个梁山好汉领了人马,恰在那里不耐烦等,却两下里见得,各自欢喜不胜,吴用即请这几个入寨,就教大摆筵席,众兄弟一起欢宴,燕顺笑道:“这回却不止我们这几个兄弟,尚有两个,一发见了,好教军师欢喜。”

  吴用等惊奇时,早见军中又走出两个人来,却是摸着天杜千和云里金刚宋万,吴用等先呆住,方是大喜,吴用道:“两位兄弟被史文恭那厮捉去,用等日夜忧心,筹思相救之法,只是如何两位兄弟反能脱了难,和燕顺诸位兄弟做一道?”燕顺呵呵笑道:“便是史文恭捉得杜宋两位哥哥,要炫耀他自家功劳,因造两辆囚车,将两个哥哥装了,差一员偏将领三百军兵送往酆都城去,却被我们来时路上撞见,因杀了那偏将与兵马,救得两个哥哥。”

  吴用等大喜,便都入寨来欢宴,喧呼饮酒,简说各人来这阴间诸般事务,燕顺笑道:“眼见得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一般开的黑店,我们也只依旧打家劫舍。聚得这些孩儿们胡弄,哪里似宋江哥哥和军师又做的这般翻江倒海事业,成的大气候!只是那边偏僻,听不真切,只知这隐龙山上又聚得大伙,酆都城累次使军马收捕不得,我们几个好生羡慕,哪里知是两位哥哥在此主持?若早知是,早来相聚了!”

  吴用喜道:“我梁山兄弟义气如浑金璞玉,天下闻名,都是心肠这般火热的,所以如念珠子相牵,个个相连,再少一个不得。今几位兄弟既到此,必远来乏了,可今夜就坐船山寨里去,和宋江哥哥等相见,教他也得欢喜。今更自家兄弟,也将军事和几位就说知,如今那边山寨里被史文恭占得两关,三关上也紧急,须得头领把守。今杜千和宋万两位兄弟一般的可助守三关,你们这几位兄弟中,张青和孙二娘夫妇和郑天寿兄弟也就可在山寨关上助守,燕顺兄弟和王英扈三娘夫妇,可就坐船回来,这边与史文恭、曾家兄弟对阵,也须人手来厮杀。”

  几个忙都答应了,吴用待宴席完了,恰先派的去隐龙山上报音信的张顺早回来,就和朱贵领数百水军,驾几十条船过湖来,因和燕顺等相见了,又见得杜千宋万两个脱险回来,俱欢喜不胜。吴用便教张顺张横引水军就渡几个过湖上山寨去与宋江诸头领相见,所领来的一千余人,教燕顺领一半去,却留一半精锐的在这里厮杀,又教回来时就暗暗取时迁来,有极机密的事与他做,只教和几个头领说知,要防山寨还有史文恭差下奸细做内应的,免使走露消息。张顺答应了,吴用自送这几个到湖边,看坐船去了,方回来不提。

  且说宋江自被史文恭偷袭山寨,情势十分危急,赖关上火炮和众头领死力,勉强守住三关,此后两下对峙,却是山寨被困局面,宋江整日如坐针毡,十分愁闷,蒋敬劝道:“可速派人送信与吴用军师,就调大军回来,先对付了史贼这支军马再说。”

  宋江道:“军师将强兵猛将都带去打天门城子,救那搅事的黑厮,便是山寨空虚,原想仗着三关坚固,也自安稳。谁想史文恭这贼又如此阴毒,暗伏下内奸,破了两关,拿去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弄的眼前形势危若累卵,若不是军师回兵,如何能解了眼前之危?”便依蒋敬之议,派人从湖上绕出去送信,谁知史文恭却沿湖岸暗伏下兵马,因此送信人屡次吃杀拿了,宋江逼的无奈,只得教焦挺自带人去。却是焦挺去后,宋江愈发愁闷,寝食难安,蒋敬劝道:“哥哥休要如此,焦挺忠勇,此去必能消息透出,吴用哥哥早晚必将大军赶将回来,解了山寨围困。”

  宋江道:“便是眼前山寨守的住时,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被史贼捉去,谁知性命如何?况军师引军去了两月有余,虽然连有胜讯报来,那黑厮终也下在死牢里受苦,如何能救得他出来?不由得我不愁闷。”蒋敬叹道:“哥哥念着兄弟们性命,原是哥哥待兄弟们的情义,只是哥哥是山寨之主,兄弟们眼睛都看着哥哥,若哥哥这般时,兄弟们岂不更闷?望哥哥作起精神,且理眼前事务。”宋江道:“贤弟说的是。”因强打精神,就自关前每日巡视,慰问军士,因此寨中人气稍奋,却是过不两日,早有张顺从水路上来,就报道:“军师哥哥已提大军回来,就已破灭了那厮在湖岸上伏的军马,擒杀数千,已自沿湖扎下寨子,早晚和史文恭那厮厮杀,解山寨之围,因怕哥哥愁闷,军师就差小弟飞急来说消息。”宋江大喜,教将消息遍传与山寨人众,寨中登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宋江道:“军师如何回来的如此快法?我只道再快时也须得再一月光景,因此担心。”

  张顺道:“便是萧嘉穗那奇人送消息到军中,军师哥哥将伏兵大败天门追杀军马一阵,便提军急急赶回,路上撞见焦挺,因此得知寨中消息。”宋江道:“便是军师如何说?”张顺道:“便是军师教传话与哥哥,但牢牢守住关,史文恭这厮必然进退不得,军师哥哥自会调军截这厮二三万军马的粮道,就将这厮困死在俺山寨下,就除了这对头。另教俺与张横哥哥就领山寨水军于湖上日夜巡哨,一来通山上下消息,二来就反截防断绝这贼水上的消息往来。“宋江大喜,就教张顺与朱贵领数百水军去吴用寨中听命,却是过不一日,张顺朱贵又送燕顺等人上山,就报前军大胜消息。宋江先得水寨报知,大喜,就亲来水寨迎接燕顺这几个,见面先拜将下去,眼中先落下泪来,燕顺等都惊,忙都跪地道:“哥哥何以如此?”宋江流泪道:“天使宋江再见着各位兄弟,又见杜千和宋万两个兄弟两个无恙回来,不由得俺宋江不喜!如何不流下泪来?因谢上天眷顾俺兄弟们。”燕顺等见宋江如此,也大半流泪道:“哥哥待兄弟们真个情深义厚!”

  宋江拭泪笑道:“本是兄弟们这般重会欢乐,如何教俺引得你们如此?来,来,且同上大寨去饮酒。”因叫大吹大擂,就接这几个上山去,又传信与三关头领得知,教分两班来与新上山兄弟相见。当下石秀蒋敬先回来,却是戴宗闻得也喜,也教人扶了来相见,燕顺等见了大惊,道:“戴院长哥哥的腿如何这般了?”宋江恨怒道:“便是秦广王这奸贼立誓要与俺梁山兄弟们做个对头,百般逼害,先害了戴宗兄弟,又拿下李逵在天门城里折磨受苦,真真教人忍耐不得!”

  戴宗就把秦广王如何向死里折磨自己和几个说了,道:“全凭公明哥哥义气,又得石秀时迁刘唐焦挺等一众兄弟义气,就死命劫牢抢出我这条性命来,不然只怕骨头都已烂在那牢里!”听得燕顺几个咬碎钢牙,迸破铁齿,一个个叫道:“早晚杀上酆都城,拿着这昏君,千刀碎剐!”戴宗又道:“幸得花荣杨雄和蒋敬兄弟上逐天山去,与我从神医云中老人求得药来,我每日使用,喜他果是神仙手段,今我这腿上伤势却渐渐看好,现每日里已能拄了拐,教两个小厮扶着,就能下地出来晒得几刻太阳,若得是大好,只怕须得再过数月。”那几个听得都大喜,道:“哥哥是神行太保,上天如何能将哥哥这两条腿废了?必然过些日子又见哥哥天南地北的到处走动。”众人听了大笑,便且上厅来欢喜饮酒,戴宗饮不得酒,宋江教在旁设个床,教他躺卧了,且随意用些素菜,就和众兄弟一起说话欢喜,石秀蒋敬过得一刻去了,又换解宝时迁回来,又是一阵别样热闹。

  且说用过筵席,张顺自暗暗把吴用将这几个的调拨与宋江说了,宋江笑道:“便是如此最好。”当下依议便叫张青和孙二娘和郑天寿并杜千宋万同去三关上助守,却另替出时迁来别用,只说要他去前军走报消息。张顺就夜里自暗和时迁说知,教他带了一应随用物事,做寻常小军打扮,就乘夜夹在水军里下山坐船过湖到吴用军前来。这边宋江和蒋敬商议,自将这几个头领分做两班,解宝蒋敬张青孙二娘值第一班,石秀郑天寿杜千宋万值第二班,日夜轮换,军士也随头领分作两班,使俱得休息,一面修补关墙,增设强弓劲弩,多备灰瓶炮石,金汁诸物,因此将这关守得铁桶一般,宋江自居中提调,安神闲气,再非先前光景。

  却说时迁暗来吴用军中,吴用大喜,就教只请甘茂来,在帐中计议这盗刀的事,时迁听得甘茂说得,思量片刻道:“非是小弟夸口,别的事原非小弟所长,这等事小弟却喜做,既是军师哥哥看重,愿就酆都城里走一遭,见机而做,好歹要取这把刀回来。”吴用笑道:“莫说鸡鸣狗盗徒,亦向函关脱孟尝,况是兄弟这等的高明身手,必然成功,只是甘将军说那武库有无数机关,兄弟自当小心,这里我再教杨雄兄弟助你,同去酆都城走一遭,就接应缓急。”

  时迁喜道:“最好!最好!只是我又想起来,武库里必然有无数器械,怕进去了也不好分辩,就请甘将军画出这刀的样来,小弟自记熟后烧了,免的就到时错拿了,耽误了大事。”甘茂笑道:“兄弟果然精细,那把刀锋利无比自是不晓说了,却是传说里蚩尤以此刀诛杀过青龙白虎,因此刀柄青色,作龙头样式,若是此刀见血,刀锋上就透出白纹来,如白虎之形,舞动时自隐隐有龙啸虎吟之声,再也假冒不得。”时迁惊讶道:“这刀如此厉害?”

  甘茂笑道:“所以说是上古神兵,时兄弟须小心,若是验纹之后,须得立时将刀入了鞘子,不可把弄,使那刀啸鸣起来。”时迁肃然道:‘俺自紧记了。”吴用又道:“兄弟若到酆都城寻不得头绪,可请萧嘉穗指点,此人高明之士,必有主张。”时迁记下,吴用道:“军情火急,兄弟休嫌劳顿,今晚便可去。”时迁领命,吴用便传杨雄来,说了诸事,与两个一包金银,两匹好马,以为干事之用,这两个星夜起程,自出营投酆都城去了。

  且说史文恭军马大败,回至营中,急聚曾家兄弟与苏定等人来商议。曾涂道:“眼见贼将并无一个是元帅敌手,只不过那吴用诡计多端,所以我军屡屡失利,倘能除得此贼,梁山贼寇再不足惧。”曾升道:“这厮只是个书生,并不上阵厮杀,身在数万大军之中,如何能除的他?此话休论。却是这贼深通兵法,今屯大军于湖边,使我腹背受敌,倘这厮更出诡计,以奇兵断我粮道,却是堪虑。”

  史文恭惊道:“此言正是,只是如今连败,却再分不出军马护粮,为之奈何?”曾升道:“元帅怎忘了邓泰?此人自某弟来阴间,深为相交,极有谋略,不在吴用之下,现隐居六百里外的藏兵谷中,自号阴世鬼谷。前策划以雷天虎化名雷剑,投入隐龙山贼人寨中,里应外合使我军得成功者,正是此人之计。今我军形势不利,何不请此人来军策划军事,就敌吴用之诡计。”史文恭道:“我如何不记得他?只是前已派人催他来军,就做军中幕僚,他自不来。”曾升笑道:“小弟多与他相交,此人自视极高,自比鬼谷孔明,心高气傲,元帅以寻常人物待他,他如何肯来?以小弟之见,元帅可亲修书一封,多用甜言美语奉承,许他官职,来军中即以军师之礼相待,更先多送他金帛,如此他必大喜过望,如何不听元帅呼唤?自当星夜前来。”

  史文恭大喜,道:“贤弟既与他交好,便可亲自前去,代为兄去请此人,军中金银随贤弟带多少。我这里自有秦广王付我我的空白札子,原为升赏前军有功将士所用,我即填写,委他行军司马参谋前敌诸军事的官职,贤弟可与他说知,教他尽心辅佐,若是平得这伙贼寇回京,我自再在大王面前重重保举于他。”曾升笑道:“元帅如此相待,他如何不来?小弟自去星夜前去请他罢了。”史文恭大喜,道:“全仗贤弟。”就即刻填写札子,写了书信,多出金帛与曾升。曾升自换寻常行人衣服,带三五个从人,带了书信金珠礼物,就星夜起行,自投藏兵谷去请这邓泰不提.

  却是曾升去了数日,史文恭自闷坐军中,这日忽有伏路小军飞报道:“梁山贼军数千,就我军来路离寨五十里处立起寨栅,断了我军粮道:”史文恭惊怒道:“果不出曾升兄弟所料,贼人心计如此险恶!”就急聚曾涂几个来商议,几个都怒,道:“乘贼人立足未稳,只索踹了他这寨子,灭了这支贼军!”史文恭听得,便教曾密、曾索守住关寨,自点精兵五千,与曾涂、曾魁、苏定上马,便欲去打那寨子。

  却是甫出得寨时,只听后面山上喊声大作,只听得二关上曾密差小校来飞报道:“山上贼军万余,忽然出关,就来冲击我军!”史文恭怒道:“这些贼龟缩在巢穴里许久不敢出来,此时出关,分明是欲来牵制我军,不用管他,只教曾密兄弟好生把守!”自驱精兵,只要去打那寨子,却是行不过二十五六里,自家寨中曾索早差小校飞也似的骑马赶来,就报:“吴用那贼驱梁山贼军数万,杀奔我大寨来了!”

  史文恭大惊,不敢再去打那寨子,飞也似的驱军回来,赶回自家大寨时,却不见有一个梁山军马,就问时,道:“贼人攻打得我寨片刻,便即退去,去此时不过小半个时辰。想是见元帅军马回来,故逃窜去了。”史文恭方知又是吴用诡计,待赶去追杀时,算计路程,梁山军马已回自家寨中去了。自家军马来回奔走半日,都已疲了,强去厮杀时只怕蹈了那日覆辙,只好自家肚里闷气。便道:“便杀山上贼人一阵,乘胜夺了三关,擒杀了宋江那厮再说。”便引军赶上二关来,来到关上,却是又一个梁山贼军不见,史文恭大怒喝问时,曾索道:“贼人攻了片刻,居高临下,我军吃力,却是危急时,贼人忽地收军回去,小弟也自诧异。”史文恭暴跳如雷,却是无可奈何,只得回自家帐中,就寻些由头,连连鞭死几个军卒,方将气来强按倷住了。此后连番几日里出兵要去厮杀,打那小寨,却是每到中途,山上山下梁山军马就自前来攻寨,史文恭只得赶回,又依然梁山军马早已退去,一般得不能厮杀,气得史文恭与曾家兄弟心只要碎做了八万四千片,加倍深恨梁山贼寇入骨,却检点自家军中粮草时,已不足半月用度,更是忧心如焚,便聚拢来商议,曾涂道:“眼见得形势如此,更被贼人断了粮草,军心慌乱,不若暂时退军到罗海州城,,就聚集各州军马,厚了军势,再来与贼军厮杀。”史文恭道:“却是捷报早发到酆都城去,道隐龙山早日可破,必取宋江等贼寇首级,大蒙大王恩奖,今若大败退军时,却不是打自家嘴巴,大王必然暴怒,来罪我们。”

  曾家兄弟面面相觑,都叫苦道:“元帅如何把话说得这般满了?不给后来留下地步?如今如何是好?”史文恭道:“当日报捷文书你们也看了,怎今日反来怨我?我深知大王之心,欢喜时荣华富贵,功名权势,于臣下无所不加,恼怒时刀锯油锅,抄家灭族,于臣下也丝毫不曾留情,今若退军时,酆都城本有无数嫉妒我们的,如何不来落井下石?必然百般激怒大王要来害我们,必是不测之祸。“几个呆了半晌,曾涂方道:“若不退军时,眼见得全军都覆灭了,只可退军,若是酆都城要来摆布我们时,现放着二三万军马在此,便索性反了,再回去做强盗道路。酆都城奈何不了梁山贼寇,也必顾不得我们。”史文恭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几年血汗辛苦,熬到如今大将军地位,岂是容易?若依此言,尽化流水,再说我自在京里也有老小了,现你们老小也取在那酆都城里了,岂可反得?只得筹划别计。”

  曾涂躁道:“退军又退不得,反又反不得,难道只得等死?元帅也须自有个主张。”史文恭只是摇头不语,半晌方道:“曾升自去请那邓山人了,等他回来,必有计较。”曾家兄弟几个只得退出,却背了史文恭和苏定,几个自去暗地里商议,曾密道:“史教师本来是个极有主意的,如何今日变得这般?优柔寡断倒似个婆娘。”

  曾魁道:“他自做了这大将军,眼里便无了我们,只想着自家的荣华富贵,迷了心窍,如何不变成这般?却是这等局面时,我们兄弟须不能陪他葬在里面。”曾涂道:“那五千军马都是我们兄弟这几年苦心聚拢来的,不可折了,便等曾升兄弟几日,便是他回来,局面不好时,我们自决撒开,领这五千军马自去原来山寨里扎下,要这史教师自去尽忠报效秦广王也罢!”曾密曾魁道:“哥哥说的是。”

  曾索道:“便是我们老小在酆都城里,必然吃官家杀害了,如何是好?”曾涂冷笑道:“左右不过是来阴间抢掳的几个婆娘,如何比得自家性命?但存的住时,要多少婆娘没有?你怎这般糊涂不晓事?”骂得曾索默默无语,那两个忙来解劝了,曾涂道:“你们都将自家原来兵马都暗中整顿了,但不好时便走,到时尽力多裹挟些兵马。史文恭射杀晁盖那厮,最是梁山贼寇的对头,此次必然不放过他,我们但留得性命在时,再寻机会来对付这些贼寇!”几个都道:“大哥说的极是。”因此商议定了,都暗中去安排,只不教史文恭看出来,肚里把鬼胎都揣着。

  却是又过两日,史文恭又招这几个去商议,这几个早自说定了,此时便如穿鳃鱼,透颈雁,都不作声,史文恭诧异一晌,忽地冷笑道:“眼见得军情如此,只得和贼人舍命厮杀一场,做个了断,你们都可整顿军马,就今夜里拔寨都起,杀奔吴用那厮的寨去,若胜得贼人便好,若胜不得就夺条路,退到罗海州城也罢!”

  那几个听了,依然都无言语,反是苏定道:“吴用那厮最多诡计,必然防着我们劫寨,不如乘夜去打那小寨,便不胜时退军也便宜些。”

  史文恭道:“兵法云虚者实之,我军若去打那小寨时,必然中吴用的计,你们可都去准备。”曾家那几个都虚声应了,下来却自去暗中商议,史文恭只是看着冷笑,也自暗又传苏定来,吩咐不提。

  且说当夜史文恭就点军马,教合营都起,尚有二万之数,马尽去铃,人尽衔枚。教一员偏将引三百军马杀去吴用寨中放火,吴用便有伏兵时,就引他出来,随后便教曾涂曾密引五千军马为二队,自与曾魁引一万军马为合后大队,就杀奔吴用大寨去,却教苏定和曾索引五千军马伏于吴用大寨与那小寨之间,就截杀他小寨接应军马,若大队有缓急时,就便接应。

  却是分拨定了,曾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几个自寻个空来湊一起紧急说话,曾密道:“这史教师好毒!他似乖觉了我们,这次把我们兄弟分在三下里,兵马也都分散了,这黑夜混战,如何照应?又把曾魁兄弟放在他那一队里,便是有个质当的意思,似此如何是好?便如依前日的计画时,却自难行。”

  曾涂道:“这厮恣也伶俐!却是他自藏蓬橹时,我自攒船钉,今夜厮杀时,各人都不要犯险,用力向前,见局面不好时,得便就可走了,便是老四就看史教师自与梁山贼寇杀的紧急,就抽身子,我自来接应你,便教老二来接应阿索。若是今夜破的梁山贼寇,却又另当别论。”几个因此暗说定了,方自各去整顿军马,虚应史文恭分派号令,分队进兵不提。

  却是三更时分,史文恭分派那员偏将,先杀入梁山吴用大寨中放火,杀进去时,却是空营,这偏将不识好歹,只依令教小军纵起火来,火方烧将起来,只听得喊声大作,黑影里梁山军马四面杀来,将这三百军卒尽数陷杀在寨里,不曾逃得一个,那偏将拼死夺路时,被刘唐一朴刀搠死。随后却是曾涂曾密军马,就分两路抄在梁山围寨军马后面杀来,梁山军马猝不及防,尽皆奔走,四面乱窜,曾涂曾密不意得胜,却也欣喜,一面将军马赶杀,一面就报史文恭大队进兵。史文恭大喜,急催大队军马杀来,只见吴用大寨中烈火腾空,照的黑夜彻如白地,只是不见曾涂曾密,问时方知两个追杀梁山败军奔梁山军马后营去了,教小军点看地上尸首时,却自不多,一小半却是自家那放火的三百军卒。

  史文恭惊道:“此地杀散的梁山贼寇不多,贼人必尚有埋伏,这两个如何这般性急?却是危险!”急待催军马去救应时,早见一个流星火炮腾在空里,炸开做千万点星雨,就四野黑暗里又发起喊来,重重有军马围裹将来,当先却是一阵雨点般千万支弩箭,射得这厢军马人仰马翻,史文恭大怒,急与引身边精兵上前冲突,哪知到的近前,发声喊,当先数百军马连史文恭都颠进陷井里去,黑暗中冲出梁山步军,都是长枪手,不管好歹,只是乱戳,将这数百精兵都杀在陷阱里。

  史文恭座下却是那千里良驹九点斑,深通灵性,竟自陷阱里驮着史文恭腾出来,落在梁山军马队里,史文恭大怒,神枪展开,如暴风骤雨相似,杀的这队梁山步军四分五裂,各自逃生。史文恭待回马时,早撞出一彪军来,为首大将甘茂,喝道:“史贼哪里去?且留下心肝!”史文恭大怒,拈枪便奔甘茂,甘茂冷笑来迎,这两个就万军中,二次厮杀,斗到三十余合,史文恭抢在上风头里,却是耳边闻得自家军马大乱,左边罗士奇,右边天子山,各引铁骑冲贯而过,将史文恭军马冲作几段,七断八续,后面却是赵得胜丁朝兴各引步军,各将大刀长枪、钢叉阔斧,栲栳圈,簸萁掌,团团围裹来,只是叫喊杀人,如鼎沸相似,那曾魁哪里当得?却是想着兄长嘱咐,不敢冲突,引了身边千余军马,就黑暗里奔逃去了。

  史文恭又与甘茂厮杀,眼见得后队无人主军,因此军势尽乱,被梁山军马围杀,死伤无数。罗士奇天子山各恨史文恭入骨,见甘茂战不下,各引军马杀将来,史文恭身边便有些许亲信,见势不对,也各自逃生。史文恭原自乖觉,见身边星离雨散,无心恋战,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当先恰遇见罗士奇,斗无数合,后面甘茂赶到,史文恭见势力不加,复冲阵而走。罗士奇要与马劲报仇,紧紧赶来,就后面抽弓搭箭,弓弦响处,正中史文恭脖项,史文恭大叫一声,半边身子溜下马去,罗士奇大喜,拍马赶上,要取史文恭首级,心下却忘了提防,到得近前,只听得一声喝,史文恭就马上挺起身来,就一枪将罗士奇搠下去,鲜血飞溅,左右大惊,急舍命来救时,被史文恭连搠七八骑下马。正乱间,只听喝声如雷,天子山冲突来,就挥大斧来砍史文恭,史文恭见他斧重,却吃一惊,又见甘茂马到,无心交锋,就仗那匹千里九点斑,杀开血路,突围而走,甘茂天子山深恨入骨,紧紧追赶,只是不如他马快,到底被史文恭冲突走了。

  二人见追赶不上,又念着罗士奇生死,急收军回来看时,见罗士奇被史文恭一枪透入胸中,眼见得伤重,已是气息奄奄,说不得话。二人痛哭,只得叫亲信送罗士奇送后军去急救,自家却将军兵来杀那败残军马泄恨,只不要活的。因此史文恭将的这一万军马存的无几。杀到天明,死伤殆尽,真见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这两个方与赵得胜丁朝兴收住军马,来见吴用。

  吴用已是接得诸处头领报来,刘唐自诱曾涂曾密军马到后军,就一直走到湖边,方纵起火来,李忠周通杀将出来,曾涂曾密尚鼓勇战时,又被张横张顺引千余水军就将一二百条小船,黑影里杀上岸来,冲乱曾涂曾密后军,这两个见势头不对,又先有心在先,引军就走,刘唐等五个合力追杀,曾涂这队步军大半都吃擒杀了,两个只引得数百马军突围去了。

  却是苏定和曾索听得史文恭这边军马不好,急杀来救应,却正撞着王定六杨炎的埋伏,正厮杀间,后面燕顺王英扈三娘引那小寨军马杀到,苏定和曾索本各心怀鬼胎,见腹背受敌,各引军突围去了。燕顺等赶杀不及,只擒杀得他许多军卒,抢得许多旗帜金鼓献功。吴用总计三路厮杀,斩杀史文恭军马近万,生擒活捉的五千余人,尽获史文恭军资,只是被史文恭与曾家诸人都透围走了,又重伤了罗士奇,却也算不得全胜。

  当下先教人去隐龙山上送信,与宋江大头领报捷,教就收回二关。自来看罗士奇,又急传王定六来看视,也自摇头束手,吴用只得且教尽力调治,自与众将就到隐龙山下屯住军马,见宋江和蒋敬等山上众头领已自收复了山上二关,大吹大擂,就将花红酒礼,来迎自家得胜头领军马。

  吴用与宋江相见,先自下马拜伏请罪道:“小弟虑事不周,尽带山寨精兵而去,致使山寨空虚,教史贼引兵来陷了山寨二关,使哥哥受惊遭困,险倾了山寨大业,罪该万死,特请罪于哥哥!”宋江见得,急向前扶起吴用,就滴下泪来道:“贤弟何以如此?你领军出征,摧破天门城十万军马,大扬我梁山兄弟威名,此番又千里还师,大破史贼军马,解我山寨之围,于山寨于众兄弟实有大功,何自言如此?你我兄弟之情逾于骨肉,可铭金石,昭于日月,今日相见,只言欢喜,不言他事。”

  便与随吴用出征诸头领一一相见,各深慰征战劳苦,执手郗嘘,亲自把杯,甘茂刘唐以下,各自深感于心。宋江一一把杯了,又看视马劲罗士奇,教好生调治后,方来忠义堂上与众头领大宴,就庆此番得胜,山寨解围。宴罢第二日,宋江复聚众头领忠义堂议事,就商议追杀史文恭之事,却是吴用在军中这数月征战,殚精极虑,心神劳尽,更多感风寒,竟自夜来病倒,甚是沉重,因此不能出来议事,宋江大惊,领众头领到吴用房中探视,命军中医士尽心调治。方再出来与众头领商议,甘茂等心恨史文恭入骨,愿领军前去追杀。宋江道:“今将军等数月征战,劳顿已极,更兼多有中伤,且歇息数时,休养士力,一面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此贼消息,待探得确切,宋江当亲率三军,与将军共擒杀此贼,以雪大恨!”甘茂与天子山听得,方无异议。宋江就命多差流星飞骑打探史文恭消息,一面就休养犒赏出征头领士卒,又教蒋敬等在山头领重整修三关,搬运史文恭军资上山,数日里诸事杂乱不提。

  却说时迁和杨雄日夜兼程,就奔酆都城来,一路无话,这日到得酆都城外,时迁与杨雄商量道:“军师哥哥要我们去请那萧先生指点,莫如就先去他家里宿下,就这事请教他,听他说话。”杨雄道:“时家兄弟,不是我要说,这事若是要这姓萧的指点,便得了那刀,也只显他的高明,你和我须无些光彩,不如就你我自去那武库中盗出那刀来,回山自与军师看,道我梁山兄弟不曾差于别人。”

  原来杨雄见吴用十分敬这萧嘉穗,教来酆都城依他吩咐,心里却有些不醋。时迁听得,也有七八分动心,道:“既是哥哥如此说,小弟如何违拗?自然随哥哥行事。”当下两个不去寻萧嘉穗,却自入酆都城来,依旧纳了入城常例,到城里寻家小客店落脚,杨雄便要去寻问那武库的所在,时迁悄声道:“哥哥,我们在酆都城里闹过一遭,又兵事连绵,如今酆都城里不比以前,到处是暗里巡缉的快手,这武库是个极紧要的所在,打听时倘被那些鹞子听见,只怕走了风声不好。”

  杨雄道:“也是,只是如何能寻得那所在?“时迁想了一想,道:“这城里须有卖军器的所在,那里店主人如何和武库没些纠葛来往?我们便托买军器,就那里走一遭,就言语里寻些根脚。”杨雄道:“极好,我们这便那里寻一遭。”两个就出来问店小二道:“我们要觅把好刀剑,却是这城里哪家卖军器的最出色?”

  那小二恰也快嘴,道:“客人要买刀剑么?这城里卖军器的第一家的要数黄泉桥边的段家,百多年的老号,端得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抓无一不有,都淬的好钢火,用得都喝采,便是普天下都传他名字,西番外国的有万里赶路来买他军器的。”时迁和杨雄两个听了都喜,就道声谢,便奔那黄泉桥边街上来,正是此时世间不太平,因此百业不旺,惟独这卖军器的反是加倍生意,人都要买军器防身,因此上这道路上红火,这段家更是酆都城里第一家卖军器的,因此上好大铺面,时迁和杨雄两个来街上,早见那个高竿招子上垂下一片丈来方黑缎面,中心就白光似丝线绣出个大大的“武”字,两个便知是了,就走里面来,却见靠墙一排排都是兵器架子,放着各色军器,十分整齐,怎见得那军器好处:

  枪飘红缨,更绿沉鸦角俱点钢,刀横秋水,有青龙偃月赛含章。壁上悬弓,画鹊描金,惯是李广喜铁胎,墙边靠弩,抹漆点油,偏数寄奴万钧强。鞭有连环三节,虎眼水磨悬在尉迟肘,斧自宣花蘸金,开山凤头最助巨灵狂。这厢龙泉剑雪寒日色,那边虎头牌黑蔽月光。正是武夫最喜地,从来壮士要倾囊。

  两个看了,不住喝采,那小二早向前道:“客官好眼色,这都是主人段氏自家精制的军器,十八样军器无一不有,便是奇门的也可定制,客官但要什么,请自吩咐小人。”两个就路上商议过了,时迁便道:“这些军器都是好的了,只是都是凡兵,不中俺们意,你家若是有宝刀神兵,凭你要多少黄金开价,都把与你。”

  那小二道:“客官不是说笑?便是宝刀神兵,都是无价的物事,如何能来这地方买卖?便是寻常兵器时,只是数俺这里最好。”时迁摇头冷笑道:“真个是见面不如闻名,罢罢!空叫俺兄弟们一番跋涉,虚走了这几千里路!想不到你这段家名传天下,却连样象样军器也无有卖!熊大哥,咱们自去别家瞧瞧,直不要在这里受骗。”

  两个便转身,虚作出门样子,那小二听的变了脸色,怒道:“客官如何这般说话?须要知打人莫伤面,娶妻先看脸,如何说话这般伤俺段家几百年的名声?好不地道!”便上前要揪两个,经官告理。

  有分教:这两个好汉入几处龙潭虎穴,招一个异人做几篇惊天文章。毕竟这番厮吵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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