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甘茂好汉各奋勇杀卓敬猛将投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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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酆都城发下一万精兵,差五员上将领军,取路杀奔隐龙山来,这五员上将都是极骁勇之辈,前番酆都城与南蛮鬼王交兵,这五个都多建功勋,杀将陷阵,战退南蛮鬼军,因此上秦广王选此五个来征剿宋江这一伙.就中第一个甘茂,为其性耿直,不善佞幸,故此淹沉,始终只为偏卑,不得重用。虽自前番南蛮鬼王取了阴曹八州之地,甘茂奋勇当先,交军时连斩南蛮大将,算来赏功时当受元帅之职,为无钱买用,故依旧只做个值殿将军的虚职,甘茂每每扼腕痛恨,却也无可奈何,想不到这番点军出征,第一个却是点他,自以为必得执掌军权,谁知秦广王却命卓敬掌军,只命其为副将暨先锋之职,因此甘茂怏怏,长叹而出,没奈何第二天军前听用,布领先锋二千军马,取路杀往隐龙山来,怎见得军容严整:震天颦鼓,尽骇山川之虎豹;映日旌旗,早迷鬼神之耳目,将士英勇,拔山开道浑闲事,统军雄烈,喝水断桥自有余。一拨精兵发酆都,来收降龙伏虎人。

  于路非止一日,早到隐龙山下。山上却早预备,吴用道:“此是酆都精兵,须先以力取,惊其心胆,挫其锐气,然后就中用计,可以全胜。”宋江道:“只是眼前快厮杀的兄弟不多,若吃他着了先手时,倒教那厮们耻笑。‘话音未了,李逵早叫道:“哥哥如何只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有铁牛在此,却怕何来?便拨与铁牛五百个孩儿,好歹下山将他们首级一个个砍了来。”宋江笑道:“若是乱军厮杀,兄弟无人可敌,自当用你先锋,只是眼前阵上一刀一枪的勾当,你却吃亏,因此先不要你在前。军师心中必早有人选,便请调拨。”吴用便道:“当下众兄弟的武艺,我自思量过了,可叫石秀兄弟打头阵,花荣兄弟打二阵,杨雄兄弟打第三阵,各引三百军马,三队人马各如车轮相似,队队首尾相接。我自与公明哥哥,李逵兄弟引五百人马押后,却教解珍解宝各引三百步军,分左右两路伏了,埋伏救应。依然要杜迁宋万守关三关,朱贵提备水路:”当下调拨已定,各队人马依次下山,向平川之地列成阵势,早望见甘茂军马,吴用道:“敌军远来疲惫,便可要我军冲突前去,乱其阵势,只是小惊他。”便催促三队依次上前,渐渐逼将上来。甘茂却深晓兵法,早自防得,先教牌刀手立起阵脚,两侧却伏下强弓劲弩,因此冲阵军马不得近前,吴用急叫三队军马回转时,早自伤了不少军马。宋江道:“这厮倒是强对,也罢,且与他立阵厮杀,待军前取他首级。”教军马退下一二里,却自擂鼓索战。甘茂心中本自郁郁,闻得敌人鼓声,冷笑道:“这厮们自来求死!“便叫副将去立下寨栅,却自家出到阵前,来迎敌梁山好汉。

  对阵三通画鼓,甘茂出到阵前,怎见得甘茂英雄:戴一顶青缨龙吞珠烂银盔,披一副红锦嵌连环熟钢甲,穿一领闹麒麟金线织就素白袍,着一双登山倒云海龙靴,弯一张朱雀描画泥金弓,悬一壶狼牙雕翎凿子箭,仗一支朱缨出白点钢枪,骑一匹跳涧度水赤兔马。

  宋江和吴用各看见甘茂威仪,心中惊讶。前军却发起喊来,石秀早出到阵前,挺枪当先,喝道:“那个多了驴头的敢来惊俺寨子,可先与老爷纳下驴头来!”甘茂却怒,道:“贼人无礼!”挺枪便出,径来抢石秀,石秀心下也怒,来战甘茂,两个就战尘里滚,两个斗到三十余合,石秀却慢了,将枪只办的招架隔拦。花荣却早看见了,心下却喝采,叫道:“石家兄弟少歇,待俺来战这厮!”挺枪却直取甘茂,甘茂道:“你便两个来,将军也不怕你!”将一柄枪圈住了石秀,哪里肯舍,花荣马到,与石秀双战甘茂,并二十合,甘茂心中喝采道:“这伙贼人果是强的,后来的这厮又胜先前这贼。”仗胸中忿怒,将一身武艺施展了,饶是花荣与石秀两个,寻不得甘茂一点破绽,两个心中都喝彩,“想不到阴间中竟有如此人物!”再斗十来合,甘茂精神倍张,看的两边军士眼都呆了,杨雄恐输了两个,挺一条枪也上来夹攻,将甘茂攒在核心,甘茂喝道:“这般逆贼,有何可惧?都一发上来!”将一柄枪使的风雨也似,独力并这三个。又斗五十合,甘茂终是一个,时间久了,怎当得这梁山这三个大虫并力杀来?看看却困乏了,这三个并力,要取眼下功劳,却忽得宋江阵中鸣金,三人心下都怪,却不敢违令,各卖个破绽,拨马都回,甘茂力已倦了,况更心下也惊疑,亦不来赶,收军自回阵中去了。

  花荣几个回来,却是宋江爱惜甘茂武艺,看看势头不好,恐三个将甘茂坏了,因此鸣金,说起来,三个与甘茂战的一日,却也惺惺相惜,也罢了,便只收军回去。却是甘茂回去,自家心里只是纳闷,又不得和别人说,因此一夜只是自家来心里打叠。却是第二天第二队军马到了,领军的却是天子山,甘茂迎入寨内,将昨日战况说了,天子山要干功劳,逞自家本事,道:“眼见得昨日他三个并不得甘将军你一个,便是力穷,此等草寇,何足惧哉?待俺今日将他们一个个活捉了解酆都城去。甘将军,你昨日杀了一日,劳乏了,且与俺掠阵。”甘茂心里又不欢喜,却知这几个与自己一般的值殿将军都是自大惯了的,便道:“贼人中也有猛勇之辈,天将军也自小心。”天子山哈哈大笑,哪里放在心上,便教拔军都起,杀往山上来。

  话说梁山好汉回山,众人俱赞甘茂好武艺,吴用道:“观此人却是一股愤忿之气,不知何来,但其武艺果不在我梁山五虎大将之下,昔日三英战吕布,传为天下佳谈,今日他独自并花荣等三个兄弟,虽比不得温侯,却也是个猛将。今哥哥重振大业,正要广收人才,若能收得此人,正是臂助。“宋江道:“可惜他是阴间大将,怎肯归顺我们?”吴用笑道:“梁山多少兄弟,不曾是宋官家的大将,却都跟随了哥哥?只缘哥哥爱贤如命,虚己下人,于这兄弟上情分最厚,所以都情愿为哥哥效死,最后聚得百八兄弟。今虽来阴间,情理一般,吴用看此人也是个有血性的,必然在阴间不得意,待小可略施小计,哥哥到时再以大义感召,必然叫他归服哥哥,为我梁山大业出力。“宋江大喜,道:“全凭军师策划。”吴用便把来布置了,众人一一按计行事。

  此日却听得山下要阵,宋江便依然带众兄弟下山,将军马如昨日般排定。依然石秀花荣杨雄三队在前,后面宋江自领中军大队,解珍解宝引步军左右暗伏了,排布的十分整密。却见对阵上出阵的却不是甘茂,当先的却是个丈来高大汉,面目狰狞,骑一匹黄膘马,横一柄宣花大斧,大骂道:“梁山腌瓒草寇,快快出来送死!”背后却打一面认军旗,道是“值殿大将军天子山”,众人看了,一齐都怒。宋江阵上依然是石秀当先出马,喝道:“哪个倒路尸敢来伤犯老爷们,教你顷刻就死!”天子山大怒,骤马来取石秀,斗有二十五六合,石秀却力怯,拨马就走。原来天子山力大,使的是五十七斤宣花大斧,只将斧横劈竖砍来,因此石秀招架不得。天子山却随后赶将来,花荣挺枪拦住,天子山叫摇:“来了的便不要走,若走了的须不是吃娘奶的!”花荣笑道:“正要与你见个真章!”两个忿怒,却将枪斧来绞缠,直斗到四十合上,怎见得这番好杀:两马盘旋,如蛟龙搅翻了东海水,四臂纵横,如猛虎争霸在昆仑岳,那个斧恨不得劈开地府门,这个枪只要搠翻天边阙。一斧斧带风挟霜,便九万里北风结了冥海,一枪枪映日带明,正四极中慧星寒了皓月,正似巨灵战哪吒,不输华光并天王。

  原来花荣见他力大,心里知觉,只是使卸缠挑抹的一套枪法,只放他斧影在漏里闪,却不与他来硬架,因此并得到四十合上,那天子山大怒,将斧风雨般使发了,口中牙咬的只是响,恨不得将花荣生吃了。两边众人看得都呆了,这边甘茂心道:“原来他好枪法,昨日三个并我一个,他倒未使尽力气。”那边众人心道:“这厮倒好斧,况又力大,倒胜得我们索超兄弟。”正是两家心里思索。花荣又斗了几合,叫道:“好凶!”回马便走,天子山斗得兴发,哪里肯舍,骤马赶来。花荣却听得马蹄响,去了事环上带住枪,取出弓箭去,喝声,“着!”弓弦声响,天子山早倒撞下马,原来被花荣一箭射中额上,闪躲不及。这边甘茂大惊,急骤马来抢时,怎当得宋江阵上人多,石秀杨雄两骑马齐出,接着厮杀,这边小喽罗早抢出来,先下手抢了那匹好马,连天子山都拿了去。甘茂大怒,将枪风雨般搠去,只盼伤得一个,拿来赎过,那边宋江早见了,发出号令,教解珍解宝就引伏路军抄他阵后,这边李逵早引大小头目喽罗,一发杀将过来,这边输了军将,正是挫动锐气,怎当得三面赶杀?一时大败,甘茂一柄枪拼死断后,看看到寨边,解珍解宝两柄钢叉早撞将来,后面石秀花荣杨雄一发赶上,李逵两柄板斧又横地里卷来,看看将甘茂攒在核心,甘茂待死战时,早听得宋江阵上又复鸣金,将军马都收回去了。甘茂呆了半晌,自回寨去,整点军马时,被梁山好汉杀翻俘去的五百余人,况又折了天子山,甘茂懊闷不已,只得紧守寨栅,不再出战。

  这边宋江大胜,正是鞭敲金蹬响,齐唱凯歌还。回得山寨,小喽罗将天子山抬来,原来花荣一箭射中,却是天子山生得骨硬,不曾透得额头,却也伤重难起,宋江看了,便教寨中医生来拔了箭,将好药来调治他,又拨小喽罗去好生服侍,惟是要紧看视,不可使走了。这边却整治酒席,与花荣庆贺不提。

  却说又过一日,阴军大队早到了,掌军的却是卓敬,并马劲、罗士奇两个猛将,甘茂无奈,只得到中军见过,将两次交锋,输了天子山一干军情说了,卓敬大怒,道:“题你做个先锋,是抬举于你!正应早早扑灭贼寇,免得本帅烦忧。想不到你这等懦夫,却畏刀避箭,不肯向前,以至损军折将,挫动锐气,却尚有面目来见本帅?左右与我推去斩了报来!”左右听得主将发怒,不敢怠慢,早将甘茂绑起推出帐去。马劲,罗士奇两个大惊,急忙与一应将佐上来告说求情,跪了半日,卓敬方叫将甘茂推回帐来,解了绑缚,甘茂没奈何,只得上前跪谢不杀之恩,卓敬冷笑道:“看在众人面上,饶你残生。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与你二十军棍,以为畏死慢军者鉴!”便教又将甘茂拖出,打将二十军棍,方拖回帐来,卓敬又喝道:“限你三日之内,将山寨打破,将宋江以下大小贼目一并杀擒,若违了期限时,一并军法处置!”甘茂大惊,忙复禀说敌人兵强将勇,况又有山寨天险,攻打难进。马劲,罗士奇两个也来求告,卓敬冷笑道:“既如此,天子山军马拨与你,再教马劲助你,我知寨中草寇不过二千,这般精兵已三倍与敌,若是打不得寨子时,便提头来见本帅!”却叫罗士奇去后军接应押运粮草。甘茂无奈,长叹而出,心中道:“当年卓敬比箭输了与我,后来在南蛮阵上,他又奸杀了军中罗蛮女,是我告了他,累他吃了军棍,因此这厮如此来记恨我。今日一有权柄在手,便这般来摆布羞辱我,我直如此命苦!罢!罢!大丈夫自当马场裹尸,明日便在阵上拼一个死也罢,焉能死于小人之手?”马劲、罗士奇两个来相解劝,只说卓敬不平。甘茂只是摇头,却不言语,马劲、罗士奇两个叹息自去。甘茂一夜未睡,次日却点起自家与天子山一应兵马,马劲也引军来会了,却来攻打山寨。

  却是那关上早摆布得铁桶相似,军马上前,弩箭、灰瓶、炮子、滚石便雨点般打来,况关前早掘下三重深壕,不能够得到关墙边。甘茂催促军士去填壕时,早又踏进陷阱,百十个军士都陷进去,无一个活命,其余军士发声喊,流水价退走不迭,便催促的紧时,也自战战兢兢,进三步退两步,眼见得半天挨不到壕边。马劲大怒,将挨后的军卒连斩几个,方将军气重又振作起来。甘茂便调五百弓弩手,都教穿了绵甲,去壕前与关上对射,前面却教一队军士用敌牌防护了。却又教两千士卒各持了锨楸土筐,去填那深壕,却是关上都有敌楼筢片团网防护,又居高临下,便对射时大占便宜,关下的应弦而倒,关下也放箭去射时,却多少箭不着一个,眼见得弓箭手阵里渐渐稀疏了,填壕的更是死伤枕籍,却是大半日第一重壕犹未填满,马劲急得眼中出火,自己拿鞭不住的去打那军士,喝教向前,却那里济事?却是甘茂道:“兄弟何以如此?徒自多伤了士卒,寒了士卒之心,为将者当其身在前,当其艰危,为士卒之先,岂可避刀畏箭,落人耻笑?”便下马,脱了战袍,亲自裹土去填那深壕,一时士卒士气大振,都舍命向前,到得天晚,竟将第一重城壕填了。却是苦战了一天,士力都已困倦,甘茂便与马劲商议,教收军回去,检点死伤时,已自折伤了六百余,两人相对叹息,甘茂日间也中了两箭,且喜甲厚,伤得不甚重,马劲便道:“眼见得还有两重深壕,便拼两日再填尽了,却怎还奈何得他高关重墙?便送了这几千精兵也不济事,又无飞楼撞车,怎攻得开这关?不如且向统军前去告说,求拨军马并攻城器械,再来打这寨子。”甘茂道:“卓统军必定不肯拨发,若要去求时,徒然没意思。”马劲道:“元戎者掌三军之司命,他既掌了军符,好歹平这梁山贼寇的职责在身,命我等来攻关,岂能坐视不理?若不去时我自去催他。”言罢自去了,却是过了多时,气的面皮紫涨涨的回来,甘茂问时,马劲气愤愤地说了。却是他在营帐外求见,过了多时,不叫传进,只听得帐中有女子歌笑之声。他疑了问帐边军卒时,却道是本州知州张蒙方来营中劳军,带了两个女子,此时正在和统军做乐饮酒,自无余暇见他。因此上马劲气愤愤地回来,甘茂听了只是长叹,马劲道:“似这等滥污禽兽,偏生来掌管我们,真恨不得一刀将来杀了。”甘茂道:“眼下只是该他管,却没奈何。”马劲道:“他只是会向大王前取媚献小意儿,年节下都有稀罕物事进奉,又常拿钱去买了大王左右亲信,因此得大王看顾,那里有什么本事?却如今压在我们上面,拿威权来压人,如此败坏军事!眼见得他是要谋害兄长,处处刁难,我们如此本事,却受此气,不得自由,反不如那些强人大碗酒大块肉的自在,依我说,便杀了这滥污禽兽,去和山上强人做一处也罢,我们如此本事,他们必然另眼看待我们。”原来马劲和甘茂过得最好,所以敢如此说。甘茂脸上变了颜色,道:“兄弟禁声!我们虽是不得重用,到底是将军,如何去落草做强人,把自己都辱没了?自当明日奋力向前,把强人都剿灭了,回酆都城去,去告病推卸了本身职司,自在饮酒快乐,却不可有此叛逆的念头。”马劲叹口气,道:“我如何说得不是气话?只是如今这天下诸般颠倒。贿赂公行,无钱不能进步,得手的便去盘剥虐害小民,再据敛了来买官升官,眼见得都是些害民的豺狼,便我们值殿时也羞和这些禽兽同位。却又要受着这些禽兽的气,因此上心里只是焦躁。”甘茂道:“便明日去阵上拼命也罢!只是我思想如此攻关,只枉然多伤士卒,须另想个计策。前两日我把着寨时,却暗地里打发小卒去查探山中别的道路,好奇袭这些强人,只是如今并没有来回报的,因此心上纳闷,只是无可奈何。”马劲道:“便打水路上去如何?这隐龙山三面环着大水,千百里水面,若以精兵乘了小船趁夜色去,强人必然料想不到。”甘茂道:“这计策果然十分好,只是小船一时难以拘刷,水路上也无向导。”马劲道:“便扎几十条木筏,一千精兵去,乘夜里杀将起来,这边夹攻,必然破得强人。若无向导时,只看着山影划过去罢了。”甘茂道:“说得也是,今日形势如此,只好行此险着,我自引军去,兄弟可这边预备,若见火起,便来打关,灭此贼寇。”马劲道:“还是我打水路。”甘茂道:“我是先锋,自合是我去,况兄弟不识水性,又不精细,不如我去得稳当。兄弟可明日虚去打关,教贼人疲累,我自引一千精兵造战笩,明日夜里去下手,当得全胜,”因此两人计议定了。

  却是第二日,马劲自引军去打关,只是虚张声势,不似昨日的凶猛。宋江疑心,便与吴用商议,吴用笑道:“眼见得这是障眼法,夜里他必来使计策,这甘茂智勇兼备,先是守寨不出,却差小军来打探山中道路,却早被我伏下机关人手,因此都吃拿了,不曾回去得一个,他陆上无计可施,必然水路上弄手脚。”宋江道:‘他新来此地,并无船只,如何能从水路来?’吴用笑道:“我早命解珍解宝去探,那甘茂却引人在寨边林深处砍伐树木,想是要造筏子,今夜必定来,我们今夜且安排厮杀,就水路上教他吃一惊,就拿了甘茂,哥哥施加恩义,叫他投顺。”宋江大喜,便问其计,吴用道:“只须如此如此。”宋江便教众兄弟都来,各加吩咐,依计行事。

  却说甘茂督促军卒,就一日间于水近处砍伐木植,造起三十只筏子,入黑时却教早选就的一千精兵饱餐战饭,尽数轻衣利刃,将筏子推入水去,就水里上去,撑起筏子却向隐龙山后来。就中划了两个多更次,看那轮明月渐渐落向隐龙山后去了,黑矗矗的山影直似千万伏兽,都投入湖里来。甘茂见那山寨的灯影就几点萧疏,风里明灭不定,传来的刁斗声也都乱了。心里暗暗欢喜,:“贼人守了两日关,都困倦了,正是天意合教俺成功。”便教军士悄悄向灯影处划去,只向黑暗处扎住筏子,就扑上岸去,攻打贼人寨子,却是将近得岸边,有一箭之地时,军士一片苦声叫起来,却是如何?下面不知什么都屯塞住了,筏子再向前不得,后面的筏子却赶撞上来,自相撞击,便把前面的筏子都撞翻了,军士大多落水。甘茂心慌,便叫会水的军士下水去摸,却是下面早尽钉了暗桩,层层叠叠,因此将木筏都陷住了。甘茂连声叫苦,知是又中了贼人计策,待急叫军士将木筏撑转时,忽地一声炮响,岸上水上忽地有千百个火球亮起,就飞将过来,都落在木筏上,将木筏腾腾的烧起来,接着黑影里一片唿哨,不知有几千百只小船就黑影处钻出来,上面又不知多少小喽罗,尽持着笔管枪、柳叶刀,个个轻捷如飞,四下里围裹来,却先将弩箭雨点般射将来,甘茂这边军士却都未着甲,怎当得这般弩箭,一半都射倒在水里,其余得当不得,便都跳下水里寻活命,却早又发起喊来,原来水里有不知伏下多少水鬼,此时只是排头价戳人,早见得鲜血一股股冒上来,有几个往岸上抢时,早有一队小喽罗在那里伏着,灯火影里跟一个黑大汉一发杀将来,那黑大汉咬着牙,只是赶着砍人,抗拒的都杀翻了,知机的跪地求饶,都教裹了活捉了去,眼见得这一千军马星离雨散,所余无几。甘茂见此情状,五内如焚,叫道:“是吾见事不明,料敌不智,葬了这一千军马,吾之罪也!”就腰里拔出长剑,往颈上就抹,说是迟,那时快,旁边水里早钻出个大汉来,手里拿着挠钩,一挠钩将甘茂搭住,就手里夺了剑去。甘茂急待挣扎时,水里又钻出几个小喽罗来,七手八脚,早将甘茂放翻,就绑缚了。那大汉见拿了甘茂,大喜,喝道:“降者免死!”剩下的军卒哪里还有斗志?闻声都各自降伏了,那大汉就教小喽罗撑过一只快船来,先将甘茂送上岸去,却教其余的小头目督了小喽罗,收点降兵,打理夺获的衣甲兵器,眼见得又是全胜。这个正是吴用的计策,料到甘茂从水路上夜袭,又少向导,便故意靠岸处悬起几盏灯来,引甘茂军马来,岸边早钉下暗桩,教朱贵引一队在水里预备,杨雄、石秀各领一队乘了小船都伏在暗影里,岸上却是李逵带一队赶杀,摆布得铁桶般密,甘茂被卓敬勒逼的无法,只得行险求幸,正堕进吴用计里,因此上全军覆灭,自己又不娴水性,空一身武艺无可施展,亦被朱贵拿了。

  朱贵将甘茂送来岸上,眼见得灯火明亮,一队小喽罗早拥簇着宋江吴用过来,小喽罗将甘茂拥到面前,宋江见了,忙喝道:“怎地如此冒犯将军?”便急叫解了绑缚,将来一包锦衣绣袄换了湿衣,甘茂本自分必死,见此相待,大出意外,便道:“败军之将,惟愿求死,就请施刑,不必相戏!”宋江大笑,就叫抬过轿子来,送将军去山寨叙话,前后一部鼓乐,二三十个红灯笼相照,就送甘茂上山寨来.却是忠义堂中早安排酒席,十分齐整,宋江等数个头领都已坐定,把来殷勤劝酒,夸说甘茂武艺。甘茂如在梦中一般,做声不得,又见此盛礼,不能相却,只得饮过数杯,道:“头领盛情,俺自领了,只是在下本奉王命,前来征讨,今智穷力竭,兵败被擒,情愿就头领手里受死,不必如此相待!”宋江笑道:‘将军如此英雄,名闻寰海,宋江和众兄弟俱各钦敬,只为奸人逼迫,故此取此山暂避,却不曾虐害人民,今得与将军相遇,实有不胜之喜,焉有相害之意?“甘茂阵上先自两次得宋江鸣金,不曾逼迫,心中本已相感,听了宋江此语,再无言,只得道:“既如此,甚感将军厚意,只是在下身为将领,自当忠于职守,不敢背叛,如头领相劝落草时,却是不敢从命!”宋江笑道:“山寨狭小,如何敢强逼将军?且请安歇,明日一早送将军下山,如何?”甘茂大出意外,却暗自惭愧不已。宋江大笑,却叫众兄弟都把来劝酒,甘茂只得一一饮了,席中梁山各人都说起胸中事务,都是豪杰意气之事,却把甘茂听得呆了,不住把来点头,因此酒入愁怀,不觉喝得大醉。

  次日起来,宋江又叫杀牛宰马,大排宴席来相待,甘茂称谢不已,席中却又说起求放下山,宋江笑道:“昨日应了将军,如何敢违?便请将军吃酒,做个送路宴席,自会送将军回营去。”甘茂没奈何,只得又吃三五杯酒,复又说起下山之意。旁边早恼了一人,却是黑旋风李逵,高叫道:“你这汉子好不爽快!便留在俺寨中跟随哥哥,做个头领也罢,大碗酒大块肉的岂不快活?只要回去受那大头巾的腌瓒气,真个做奴才惯了!”甘茂听得脸色大变,宋江早把来喝住,叫道:“黑厮只是这般无礼,如何敢来这般伤犯将军?且闭住了嘴。”李逵道:“便自这将军一身武艺,却也未必强得过林冲哥哥、董平兄弟,便是花荣哥哥也不输于他,他们都如铁牛般一般为哥哥执鞭随蹬,忠心不二,偏他强杀俺们,倒会如此装大!”宋江急来喝住,就与甘茂斟酒陪话,甘茂却早听得泪如雨下,就跪下道:“头领如此胸怀意气,世间罕有,于甘某身上如此用情,甘某心非铁石,焉能无感?本应为帐下小卒效死,不敢有二。争奈甘茂心怀一个忠字,于这名上看得最重,所以不敢投辱山寨,头领若肯放下山,教回去申了三军之法,号令辕门,此甘某之愿,如不能时,情愿就此请死。只愿来辈跟随头领,生死必从!”宋江急来扶起,道:“将军烈士之心,宋江与众兄弟都自识得,所以惺惺相惜,看重将军,既是将军心不自安时,可即时送将军下山。”便教取一匹好马来送将军下山,甘茂泪如雨下,端端正正拜了宋江四拜,方上马下山而去。还未到关前,忽听得背后有呼唤之声,甘茂回头看时,却是宋江领众兄弟复来相送,道:“甘兄意气激烈,宋江等好生不舍,因此再送将军一程。”便叫取过酒食来,再与甘茂把杯。甘茂复又洒下泪来,尽力干了三大杯酒,方自怅怅上马而去.

  众人见宋江如此管待甘茂,都好生不解,却当着甘茂面说不得。见甘茂出关,方自相问。宋江道:“此人血性无疑,只是生性高傲,不做负人之事。自不会甘心负了叛名,因此我和吴用兄弟商议了,只将礼来管待,便送他去下山,却不勒逼他落草,他心里必然来感激我们。却是昨夜我们把投降的小卒都问过了,知道此番掌军的卓敬那厮最是妒贤嫉能,况又与甘茂有仇,这番甘茂折了许多人马,自己也被活捉上山,卓敬如何肯饶得他过?必然把他将来斩首,我们可就中用计,一举覆灭了酆都这一万精兵。“众人都惊道:“甘茂此去必然吃害了,岂不是负了哥哥这一番心意?”宋江笑而不言,吴用道:“甘茂忠勇爱下,最得士心,卓敬要来杀他时,军心必变,自有他亲近的将士救他,所以我和哥哥肯放他下山去,知他性命无忧之故也。他军中反起来时,我等就引军去,自不必费张弓只箭之劳,只要帮甘茂镇住大局,便收得他几员猛将,数千精兵,可壮大我山寨也!”众人俱都心悦诚服,道:“吴用哥哥果有神鬼不测之机也!”吴用道:“似此小计,何足为奇,不过是攻心之计罢了!兄弟们可听分付,就引军去,莫迟了时候。”众人各自领命,去依计行事。

  且说甘茂独自一个,回自家军营来。马劲听得又惊又喜,忙迎他入帐里来。甘茂并无隐瞒,就把昨夜如何失利被捉,宋江等如何管待,都说了。马劲叹道:“既是他那里如此相爱我们,哥哥何不就归顺了,小弟自也领了这人马去和哥哥做一处,寻份快活。”甘茂叹道:“大丈夫生于世上,如日月经天,不可亏负于心。我也自感激他们意气,只是不能为此负心之事,因此还是回来,就投卓敬那里去!”马劲惊道:“哥哥此番折了许多人马,自己也被活捉上山,卓敬那厮这回如何放的你过,必定将你斩首,如何能去得?不若小弟收拾人马,就这里和哥哥一起投山上去。”甘茂叹道:“兄弟如何能为此不忠之事?须怕自己声名坏了,不得结果!”马劲道:“哥哥只是如此愚迷!岂不闻见机而作?似如今这颠倒世界,岂值得我兄弟为此出力?便是投了强人也罢!哥哥劝我,反见得是你顷刻没好结果!”甘茂叹道:“我自求仁得仁,兄弟要铁心投强人时,我也不来阻你,我自去卓敬那里请罪,伏了军法。”马劲把来苦劝,甘茂只是不听,自换了一身罪衣,投卓敬中军去了。马劲呆了半晌,却叫聚合营军士来商议大事。

  却说甘茂来到中军大帐,卓敬却早听说昨夜前军败兵之事,因此只是冷笑,听得甘茂独自一个来帐外跪着候见,冷笑道:‘这厮自来讨死!“便传令升帐,教将甘茂绑缚了带进来。卓敬冷笑道:“甘将军,本帅命你攻打山寨,今日已是第三日,你可是已打破山寨,尽数擒杀了众贼,此特来向本帅报功的?本帅自当在大王面前好好保举于你,酬你的大功。”甘茂跪禀道:“便是末将无能,折了人马。此番特来求死,以申明三军之法。”卓敬冷笑道:“原来你如此深明大义?倒是失敬,只是你被贼人活捉了去,却如何得回来?”甘茂道:“便是末将一心求死,所以得放下山。”卓敬冷笑道:“你却将这话来欺哄谁?分明是你投降了强人,此番来替强人做细作卧底,却将此言语来支吾!你便想要骗个好名声,本帅岂会如你之愿!便教你死个明白!”便叫将甘茂推去斩首,发下判名来却是“斩投敌卖军,为敌军做细作一名叛将甘茂。”甘茂仰天长叹,要来争辩时,早被嘴里塞了麻胡桃,被拖去辕门外,刽子手抱了大刀,只等午时三刻来把刀开斩。

  甘茂跪着,心里却是愤怒不已。听得三声炮响,刽子手便把刀抡起来,却是将落未落时,早听得一声大喝:“何人敢伤我哥哥!“声如霹雳相似,就冲来一刀将刽子手砍翻,地下救起甘茂,将刀来把绳索尽条条割断了。却是马劲领了数百军兵,冲入营来,救了甘茂。甘茂惊道:“兄弟,你这番做的祸事不小!却是何苦来!”马劲道:“哥哥只是愚迷,所以得此下场,不是兄弟救你时,头已落了地也!此番前军将士合营已反,都归顺了山上宋公明头领。我便是他遣来先教救哥哥的。“甘茂听了无言。马劲早大呼道:“卓敬这厮不仁不义,陷害前敌将士,又克扣军粮,公然在军中与女子淫戏,实是该死之极!各位将士们,都随我去杀此贼!”一言既出,满营都鼎沸起来,却是卓敬掌军后,肆意克扣军粮,将士每日的供给只有一半份量,因此满营士卒尽皆愤怒,此时马劲一呼,正是万人相和,各营汹汹,军士都执起兵刃,随马劲奔来杀卓敬。卓敬闻得军乱,头势不好,正待奔走时,却是哪里来得及?被马劲帐后截住,当胸一刀砍着,倒下地去,众军卒刀枪乱下,眼见得卓敬顷刻之间身为肉泥。却笑卓敬平日只将钱来买上官,得了高位只是克扣军士,又妒贤嫉能,陷害将士,今日激起军变,落此下场,岂不可笑?正是:

  虎皮羊质贪心辈,终有碎尸断魂时。

  卓敬一时身死,营中大乱,甘茂马劲两个安抚,又去叫后军罗士奇来商议。罗士奇来到,本与二人交好,又闻卓敬已死,也无异议。三个正商议如何收拾军马上山去投宋江时,忽然军中一阵大乱,大哥大惊,急出来看,正是:方才翻海倒江罢,争奈风波又眼前。欲知这一番变乱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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