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封悦生祝寿见姑蓝珍娘题诗忆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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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骑奔驰三月天,娇花啼鸟语绵绵。

  遇庆瑶池开寿域,鲰生何幸是奇缘。

  话说封悦生旅店奇逢得狎二美,又住一天,乐不待言;这日正是三月十七日,悦生将银数两,托望繁备办寿礼,望繁道:“原来相公是蓝奶奶内亲,小人服侍不周,得罪了。”

  遂代悦生进城,同封禄照单置办礼物。次早悦生命封禄同店小乙,扛抬礼物入城,悦生随后亦入城。

  行至蓝宅门口,礼物先进了,封禄又回来,引悦生入于内庭;蓝母这日也不开东阁,止不过内眷女客而已,并无设大筵席。虽有一二十家送礼,俱是退回。言不做生日,邻里皆不闻,这日蓝书出庭,见是毛店小乙,抬进礼物。因吃惊,自想我家奶奶不做生日,毛家姑娘送礼何为?因问道:“小乙这礼是怎么?”封禄道:“我这礼是千里来的哩。”

  随取了礼单,递与蓝书。持帖入内,道知来历。蓝母同二女展开礼单一看,上写的是:“侄男封君诏顷首拜。”

  蓝母同三女绕正看礼单名帖,庞若兰从后院而来,蓝母放贴,若兰拜祝毕,侍从于侧,蓝母仍取帖,看其礼甚丰道:“这是谁人,用此重礼。”及看后面是侄男,封悦生名字。蓝母道:“我因多年扬州无人往来,不知此是何人;珍儿你四人同我去看看礼物,向来人问一问,便知端的。”

  忙今蓝书将度门掩闭,母女五人皆齐至庭中。封禄一见老人家在前,料是姑太太,忙忙跪下道:“姑太太,小人叩头。”蓝母道:“你是何处来的!”封禄道:“小人是扬州封相公家的,同我家相公封悦生,来与姑太太祝寿的。”二蓝母道:“我离家久,不知是那一派?”封禄道:“小人的相公,乳名叫做喜郎。”蓝母道:“呵,原来是我亲侄儿,他如今在何处!封禄道:“相公同小人一齐来的,现在外厢。”蓝母令蓝书道:“快请封相公进来。”蓝书应诺出去,蓝母立庭前看摆寿礼。道:“珍儿你表兄家业有余。

  你看此礼不啻百金之外,虽不受,且今舅母的见家里,还有成器之人,来此光降门户,也是你外祖一脉。”言未已,只见蓝书引封悦生进入大门。母女抬头远睹,但见悦生头戴月玉纱巾,面如美玉,身穿月白绉纱褶子;大白花绫裙,白绫暑袜,足下大红绸履,大步行来,丰逸潇洒,玉貌堂堂。趋至中庭,四妹远见,退入屏后。蓝母降阶而迎道:“我侄儿劳你远来。”

  悦生道:“姑母在上,因途程遥远,不能朝夕侍奉,多有得罪。”封禄铺毡;封悦生拜道:“小侄愿姑母鹤寿无疆,遐龄沧海。”蓝母急急向前相扶道:“吾儿远临,程途劳顿,又蒙丰礼来此一看,足见其情。”慌忙挽住,悦生平身侍立。蓝母命使婢桂瓶,请四位姑娘出来相见。四女闻言,从后步出,环佩翩翩,香风袋袭,悦生遥觑。恍如仙子临凡,魂灵早飞半天。

  四女齐立于右,悦生居左,众女裣衽,悦生作楫;众女颜色如绛,秋波四睹,金莲迭迭,柳腰摇拽而退。蓝母陪悦生啜茗。封禄向前道:“姑太太礼物可收。”蓝母道:“侄儿你在客旅不便收藏,为姑母念你远来,面点领用,余礼暂且权收我处,回日送上。”悦生道:“特为姑母献上;以效华封进祝,些微不腆,望祈笑留,则小侄忻感不胜。”蓝母道:“哪有全收之理。”遂叫丫鬟将礼物扛入,四女查收。蓝母令悦生入内座,桂瓶托茶,母女一齐相陪。

  正是:久别家园亲骨肉,岂知今日又重逢。

  茶毕。蓝母同四女陪悦生用酒。悦生见一姊二妹标致,暗想道:“珍姐久旷知味,三妹皆未经风雨,真如上苑名花,玉姿美质。鲰生已入天台矣,何幸得近玉人。”心中自喜。珍娘频频偷觑悦生,暗想道:“好个表弟,人品丰美俊逸,比我那浪子高之天渊。”私叹不表。玉娘见表兄风流儒雅,自想维扬是繁华之地,我这表兄多管风月中断不能少的,一定是知趣的人。瑶庞二女低头自思,若嫁了像这表兄这样人物,温柔俊俏,也不枉了为人世。

  蓝母道:“珍,可敬你表弟一杯。”珍娘奉母命,伸出玉手持杯,桂瓶执壶酒,珍娘合羞绛颊捧敬。悦生起身接杯而饮;亦要回敬。蓝母忙止道:“不要复杯,表姐自来不饮。”悦生道:“小侄从命。”

  又言客岁九日,会见姐夫傅贞卿,同一花俊生在淮装了药材,至我维扬发卖,已获大利。蓝母道:“侄儿,你见姐夫如今何往?”悦生道:“小侄留他,他不从,次日相请;主人言已开船,上湖广去了。”蓝母道:“如何不寄一字!”悦生道:“傅姐夫说,邂逅相遇,不及付字与岳母,老舅若去,传言致意便是。”又道:“姑母,那花俊生是姐夫的表弟,也未有信。”

  蓝母道:“侄儿你姐夫与此人为友,见怪你姐姐劝他。故此弃其产业,携友远出,致你表姐失望。我又无靠,你两个妹妹,又尚未字人。”悦生道:“姑母年迈,早晚亦要人支持。奈小侄路遥,有紧事时,不能就到。”蓝母道:“侄儿你家中侄妇贤惠,可能持家,是谁家女子。”悦生道:“不瞒姑母,小侄不才,侄妇是门户中人。携数万金相从,至家未及一载,不幸西返;昨岁做过服满,如今看过姑母,回家择娶。”

  玉娘暗自想:“表兄非老成人,必是风流种。为甚门户人有此多金,轻自从他,定能相合,必然逞心了。”珍娘闻夫远去,又听表弟妇是烟花妓女,必然这行子也是作怪的人了。瑶兰二人,各自想:“此人一表不俗,花柳中人,岂不心爱。莫说别人,就是我作处子,见了也要动心慕想。”蓝母道:“侄儿原来失偶,尚未续弦。”言未毕,见一舆至庭下轿而进。

  乃是卞玉莺,蓝母向前相见,把言道:“我儿今日又劳你记念老身,屡屡蒙你厚情,岁岁来庆祝。”卞玉莺见悦生在座,假意含羞惧怯,蓝母即道:“我儿,这位是我侄儿,你也是妹妹,不必见外。”

  玉莺向前拜祝过蓝母,转身向悦生道了万福,方同珍娘姊妹行礼;又道:“母亲寿日,我家大姐姐有事,不得与老母祝寿,勿要见罪。女儿携得专仪一封,与母亲添寿,一点恭敬,乞老母笑纳。”蓝母云:“多谢盛情,老身何以当得。”话毕生首席上坐,众女右边列坐。

  蓝母东首席而座,蓝书托盘,桂瓶执壶,封禄上肴。悦生立起身,手捧金卮上酒与蓝母,五人齐立,奉过酒坐下。悦生道:“列位姐姐,愚弟不敢奉敬了。”珍娘等齐言:“不敢。”

  有劳桂瓶,俱将各妹斟满杯中。一齐道:“请酒。”蓝母道:“多承贤侄远来。”悦生心中暗喜道:“五位姊妹,个个生得如花似玉。我今日在这里,宛在广寒仙宫。”香风阵阵,花貌盈盈,粉脸桃腮,乌云玉面,唇点樱桃,眉盖秋波,披黄罩白挂紫穿红,如数朵采云呈瑞色。

  插金戴玉,蟠龙掠风,似玑珠玉树吐芬芳,不亚广寒宫。可赛瑶池殿,笑的微笑,言的轻言,俏的更俏,骚的越骚。珍娘双蹙眉黛,有无限娇媚。若兰秋波频盼,似有情稍寄。玉娘粉颈半露,体细肌芳。卡玉莺春葱慢伸,勾魂使者。瑶妹妹笑值千金,燕语莺啼。众芳姿喜态难描,定若南海观音。老姑母长寿星,犹似当年李太后。封悦生美貌风流,犹如潘安再世。

  酒尽肴残,日已西落。银缸将上,席撤各散。蓝母命蓝书收搭书房,与悦生安宿。男欢女悦,各归内房。

  正是:巢春心重门朱户,捱剩枕戍鼓传更。

  当下悦生酒罢出来。宿于外书房,封禄随定。悦生在枕思想难寐,如何我姑母养了三位姊妹,真是蕊宫仙子下世。那庞家妹妹,卞家姐姐,别样装束。却如巫山神女。今日我封君诏乐死,若姑母留我,我借他注意。三位姊妹不能到手,若兰小姐亦可充肠。

  内房庞若兰回家,玉瑶二妹,共枕于一室。珍娘留玉莺同衾,蓝母先去安寝,四美俱在珍娘房中;言笑一番,各归寝榻。珍娘见二妹俱去。随掩房门,与玉莺谈心。两人心意相合,若有密言,各不隐瞒;珍娘道:“姐姐你近日可有知心者否?”玉莺笑道:“好姐姐,你猜一猜,我好向你说一宗美事。”

  珍娘道:“呆了头,你店中往来无数,也不知多少人儿,叫我猜谁的是?”玉莺道:“姐姐,言之有理,我前日店中下了南客。一主一仆,主人风流美貌,是千中选一的。

  我向我大姐姐打了应照出来。令他仆请那人进内,外貌实不必言了。其中妙处,天上无,地下少。我想世上只有他一人。”就不言语。珍娘见到说到至紧处,又不言,忙问道:“他一人怎的恁?”玉莺道:“姐姐你要起来,拜奴两拜,我便说与你听听,妙不可言。”

  珍娘道:“你对我说,也无益于我。不向我说,亦无损于我,我拜你何事?”玉莺道:“姐姐你不拜我,我也不说。”各自安寝,珍娘因丈夫远去,寂寞许久,要人言解闷。故此欲令玉莺妹讲讲说说,以消长夜。说道:“玉姐,你今日说与我听一听,我明日早起,拜你两拜。

  若果有些奇处加倍,拜你四拜。玉莺见说道:“那人脱衣上床,我用手将他下面一摸,其物中和热如红炭。

  那时我兴来,忙忙将他搂上身,妙物进来,姐姐,你想此时有趣否?”珍娘道:“真是有趣的事,后来又更有甚趣?”玉莺道:“姐姐我想那人的尘柄真是人间至宝,一到里面,火炉一般,户内汤烙的有趣。又且那尘柄不知怎的,在我户内遇著熟气,就长有六七寸,把我弄的满满的。”

  珍娘道:“这是极妙了,还有甚么样美趣?”玉莺道:“他身子不动,那件大东西,是活的;自己往里一钻,就顶入花心内钉住,一顿啃咬,浑身酥快,内中汤的又妙,钻的又美。其硬似铁,在里面,如水鸭咂食,左右寻刺,一夜也不泄,我被他弄了二夜,丢了数十次。我家大姐姐,同我两个弄他一个,弄我两人,弄的我们好似残兵败将,昏头晕脑,不知怎么?你道世间有此尘柄,奇也不奇。”

  这珍娘被玉莺说的淫火大炽,户内粘津,滑滑滚流。玉莺亦不言。其人姓名,讲的自己情兴焰炽,阴中骚液汪汪,恨不得奔出书房,搂着悦生,弄入户内。二人淫兴大动,珍娘道:“了头都是你来,我苦守一年,多不动情,被你今日把我芳心引动。”玉莺道:“我们两人搂着弄弄何如。”

  遂爬上,珍娘两腿分开,你类我迎,两美火盛情涌,磨磨擦擦,哼哼叫叫,齐齐急了一身香汗,两人酥软爽快而卷下身,并枕而睡。再言玉娘瑶娘,登床并枕,玉娘道:“妹妹,你今日听见表兄言嫂嫂是门户中人,携数万金跟他从良。想表兄定是作怪弄嘴的油花,故此妓者从他。”

  瑶娘道:“姐姐我看表兄不是好人,就是饿鬼一般。我今日看他一双骚眼,不是看我与大姐姐,就是望着若兰姐姐,左瞧你,右顾我,端的不正气。”玉娘道:“我们做闺女,不要管他男子家的事,他住十日或半月,自然去了。”瑶娘闭言不语,玉娘亦睡。

  正是:春心飘泊风絮,性若孤舟断缆游。

  是夜四女分作两房,这边珍娘玉莺,谈心相狎。那边玉娘瑶娘,议论以酣。悦生尖酸风流。

  四人心病,皆是一样情肠不远,时一宿已过,正是瑞色日升,玄鸟下祥光,春运景云开。

  蓝母先自起来,支照家业,令蓝书开了中门。悦生早起,梳洗完备,步进内庭而坐。这下玉莺同珍娘,离榻临镜,画眉施朱。巧掠乌云。那厢玉娘瑶妹,粉黛涂铅,衣着绛绡,三妹各自消遣而笑谈,独珍娘心中哽咽不乐,自恨丈夫相抛,无以释怀。见笔砚在几上,遂占一律。

  写道:狂夫偕俊逝天涯,望断衡阳雁影赊;孤帏玉质能如此,唯有窗前月印花。

  咏罢。情恨特炽,又慕表弟悦生,风流俊雅。正此二春,柳舒花放,燕语喃喃,文禽两两。

  偏奴寡鹄孤鸾,红颜命薄,愁闷难遣,长夜怎眠,枕剩衾单,只因理宜各别,萱草当堂,若不畏此,则可以与表弟共寝,一双男才女貌。况周年已经若守,昨被玉莺言入肺机,深动情弦。倘天怜念,前生有缘,千里而来,似乎有意,怎得此时此夜,共坐同欢,方消我愿其情不能解释,自咏闺怨一绝,又写于素笺: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慵心绣锦鸳。

  徙移栏杆情醉处,桃花今笑柳含烟。

  珍娘写完,将素笺折成方胜,入于袖内。移步庭前,同玉莺见过母亲;与表弟二妹,环坐在侧,共饮同食,说些家常维扬风景。悦生言毕起身,玉莺微笑照应,两心共知,蓝母起身理事;四妹各各散立,珍娘下堂。探笼中画眉喂食,左手拖垂,将袖内请贴,遗落于地。悦生有心行步相窥,见珍娘袖中落下一物,忙趋至珍娘后弯背拾起,不表。

  却言珍娘无心误落于地,悦生只当有意于己。只见玉莺辞回登轿,目视悦生而去,母女送出回宅。银缸吐蕊,玉镜照户。悦生出外就室,母女入内闭门。

  正是:佳句已随流水寄,鸾传夙侣今宵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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