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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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抚降

  后汉更始初,光武为萧王定河北诸贼,铜马馀众降。封其渠帅为列侯,降者犹不自安。光武知其意,敕令各归营勒兵,乃自乘轻骑案行部阵。降者皆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

  隋绛郡贼柴保昌等有众八万,炀帝令户部尚书樊子盖击之。子盖深沟高垒,不敢决战。有来归首者,不问多少必坑之,由是莫敢降。贼徒日盛,连年不能克。炀帝乃令唐高祖代之。贼有来降者,皆引致左右,推赤心以待之,人人自安,愿效死力。其党相谓曰:“我辈本无逆心,徒以政令严酷,惧死为盗耳。前后首者皆为子盖所杀,穷无所归。今唐公与人无隔,恩意如此,我辈知不死矣。”遂相率归,前后至者数万人。馀贼散走他郡。

  唐淮西既平,裴度为节度招抚使,蔡人大悦。旧令途无偶语,夜不然烛,人或以酒食相过从者,以军法论。度乃约法,惟盗斗杀外,馀尽除之。其往来者不复以昼夜为限。蔡之遗黎始知有生人之乐。度以蔡卒为牙兵。或以为反侧之徒,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备。度笑而答曰:“吾受命为帅,元恶就擒,蔡人即吾人也。”父老无不感泣。

  后汉初,河南贼张步据齐地,汉将耿弇讨败之。步肉袒负斧锧于军门,弇传步诣行在。所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时步众尚十馀万,辎重七十馀两。弇令降军各以郡人诣旗下,皆罢。遣军人令归乡里,齐地悉平。

  后魏末,河北贼葛荣为魏将尔朱荣所擒,馀众悉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下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兵即四散。数十万众一时散尽,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领,随便安置,咸得其宜。擢其渠帅,量才授用,亲附咸安。时人服其处分机速。

  隋山獠作逆,以卫玄为资州刺史,以镇抚之。玄既到官,时獠攻围太平镇,玄单骑造其营,谓群獠曰:“我是刺史,衔天子诏,安养汝等。毋惊。”诸贼莫敢动。于是说以利害,渠帅感悦,解兵归服者十万余。

  唐将丘行恭大业末聚兵,有众二万,保固郡城,百姓多附之。原州奴贼数万人围扶风郡,太守窦琿坚守,经数月,贼中食尽,野无所掠,众多离散,投行恭者千馀骑。行恭遣其酋渠说诸奴贼兵迎义军。行恭又率五百人皆负米麦持牛酒,自诣贼营。奴帅长揖,行恭呼斩之。谓其众曰:“汝等并是好人,何因事奴为主,使天下号为奴贼?”众皆俯伏曰:“愿改事公。”行恭率其众共谒太宗于渭桥北。

  张俭前在朔州,属李靖平突厥。之后,有思结部落贫穷离散,俭招慰安集之。其不来者或居碛北,既亲属分住,私相往还,俭并不拘贵贱,但存纪纲羁縻而已。及俭移任,州司谓其将叛,遽以奏闻。朝廷议发兵进讨,仍起俭为使,就观动静。俭单马推诚入其部落,召诸首领,布以腹心,咸启颡而至。便移就代州,即令检校代州都督。俭遂观其营田,每年丰熟,虑其私蓄富实,易生骄侈,表请和籴,拟充贮备。蕃人喜悦,边军大收其利。

  唐将郭元振在凉州时,西突厥首领乌质勒部落强盛,款塞通和元振,就其牙帐计会军事。时天大雪,元振立于帐前,与乌质勒言议。须臾雪深威冻,元振未尝移足。乌质勒年老,不胜寒苦,会罢而死。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杀其父,谋勒兵攻之。副使解琬知其谋,劝元振夜遁。元振曰;“吾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寇迂,遁将安适?”乃安卧帐中。明日,亲入虏帐,哭之甚哀,行吊赠之礼。娑葛乃感其义,复与元振通好。

  郭子仪屯于泾阳,仆固怀恩率蕃虏来寇。子仪一军万馀人而杂虏围之数重,子仪使李国臣拒其东,魏楚玉当其南,陈回光当其西,朱元琮当其北,子仪率甲骑二千出没左右前后。虏见而问曰;“此谁也?”报曰:“郭令公也。”回纥惊曰:“令公存乎?仆固怀恩言天可汗已弃四海,令公亦谢世,中国无主,故我从其来。今令公存,天可汗存乎?”对曰:“皇帝万寿无疆。”回纥皆曰;“怀恩欺我。”子仪又使谕之曰:“公等顷岁远涉万里,剪除凶逆,恢复二京,是时子仪与公等周旋艰难,何日忘之?今一旦弃旧好,助一叛臣,何其愚也!且怀恩背主弃亲,于公等何有?”回纥曰:“谓令公亡矣,不然,何以至此。令公诚存,安得而见之?”子仪将出,诸将谏曰:“戎狄之心,不可信也。请无往。”子仪曰:“虏有四十倍之众,今方固不敌。且至诚感神,况虏辈乎?”诸将曰:“请选铁骑五百卫从。”子仪曰:“适足以为害也。”乃传呼曰:“令公来!”虏初疑,持矢待之。子仪以数十骑免胄徐出而劳之曰:“安乎?公等久同忠义,又何至于是?”回纥皆舍兵下马,齐拜曰:“果吾父也。”子仪召其首领,各饮之酒,与之佳锦,欢好如初。

  马燧讨李怀光于长春宫,怀光将徐庭光以兵六千守宫城,御备甚严。燧度长春不下,则怀光自固,攻之旷日持久,所伤必多。乃挺身至城下,呼庭光。庭光素惮遂威名,拜于城上。燧度庭光心已屈,乃徐谓之曰:“我来自朝廷,可西面受命。”庭光复拜。燧乃喻之曰:“公等皆朔方将士,禄山以来首建大勋,四十馀年,功伐最高。奈何弃祖父之勋力,背君上,为灭族之计也耶?从吾非止免祸,富贵可图也。”贼徒皆不对。燧又曰:“尔以吾言不诚,今相去不远数步,尔当射我。”乃披襟示之,庭光感泣俯伏,军士亦泣下。先一日,贼焦篱堡守将尉珪以兵二千因堡降燧,庭光东道既绝,乃率众出降。燧以数骑径入城,处之不疑,莫不畏服。

  唐嗣曹王李皋迁江南观察使前使,辛京杲贪残。有将王国良镇邵州武冈县,豪富。京杲以死罪加之。国良危惧,遂散财聚众,据县以叛。诸道同讨,连岁不能下。皋受命,乃曰:“驱疲甿诛反侧,非所以奉圣朝事。”遣使遗国良书曰:“观将军非敢大逆,盖遭谗嫉。将军遇我,何不速降?我与将军同为辛京杲所构,我已蒙圣朝昭雪,使我,我何必持刃杀将军耶?将军以为不然,我以阵术破将军阵,以攻法屠将军城,非将军所度也。”国良且忧且喜,遣使请降,亦未决。皋即日赴县受降。中道,有候骑驰告曰:“国良军中有变,言降是诈也。”皋曰:“非尔辈所知。”遂留麾下兵,单骑假称使者径入国良垒中。国良召使者入。皋遂大叫军中曰:“有人识曹王否?只我是。国良何不速降?”一军愕眙,不敢动。适有识者走至,传呼曰:“是!”国良匍匐叩头请罪,皋执手约为兄弟。尽焚攻取之备,散仓库给兵士,令复农桑焉。

  招降

  昭公十三年,鲁叔弓帅师围费,弗克,败焉。平子怒,令见费人,执之以为囚俘。治区夫曰:“非也。若见费人,寒者衣之,饥者食之,为之令主而供其乏困,费来如归,南氏亡矣。民将叛之,谁与居邑?若惮之以威,惧之以怒,民疾而叛,为之聚也。若诸侯皆然,费人无归,不亲南氏,将焉入矣。”平子从之,费人叛南氏。

  蜀时关羽围魏樊城,留兵将备公安及南郑郡。吴将吕蒙袭之,兵到南郡,羽下将糜芳降。蒙入据城,尽得羽及将士家属,皆抚慰。约令军中,不得干历人家有所求取。蒙麾下士是汝南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铠。官铠虽是公事,蒙犹以为犯军令,不可以乡里故而废法,遂垂涕斩之。于是军中震栗,道不拾遗。旦暮使亲近存恤耆老,问所不足。疾痛者给医药,饥寒者赐衣粮。羽府藏财宝皆封闭以待孙权至。羽还在道路数使人与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问心。会权寻至,羽自知孤穷,乃走麦城。西至漳乡,众皆委羽而降权。

  晋羊祜都督荆州诸军,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痒序,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降者欲去皆听之。吴石城守去襄阳七百馀里,每为边害。祜患之,竟以诡计令吴罢守。于是戍逻减半,分以垦田八百馀顷,大获其利。祜之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积。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要,开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自是降者前后不绝,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初附。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后吴将夏详等来降,二儿之父亦率其属与俱。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祐追斩之,美其死节而高之,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人翕然悦服,称为羊公,不之名也。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抗尝病,祜馈之药,抗服之无疑心。人多谏抗,抗曰:“羊祜岂鸩人者?”时谈以为华元子反复见于今。抗每复告其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

  隋桂州人李光仕举兵作乱,隋将周法尚讨之。光仕帅勒劲兵保白石洞。法尚捕得其弟光略光度,大获家口。其党有来降附者,辄以妻子还之。居旬日,降其数千人。法尚遣兵列阵以当光仕,亲率奇兵蔽林设伏。两阵始交,法尚驰击其栅,栅中人皆走散。光仕大溃。追斩之。

  岳飞攻贼,李成将马进,贼骇乱退走。飞使人呼曰:“不从贼者坐,吾不杀汝。”坐而降者八千馀人,贼大败。

  后汉更始初,光武为萧王,定河北诸贼。铜马馀众降,封其渠帅为列侯。降者犹不自安。光武知其意,敕令各归营勒兵。乃自乘轻骑按行部阵,降者皆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服。

  隋绛郡贼柴保昌等有众八万,炀帝令户部尚书樊子盖击之。子盖深沟高垒不敢决战,有来归首者不问多少必坑之。由是莫敢降。贼徒日盛,连年不能克。炀帝乃令唐高祖代之。贼有来降者,皆引致左右,推赤心以待之,人人自安,愿效死力。其党相谓曰:“我辈本无逆心,徒以政令严酷,惧死为盗耳。前后首者皆为子盖所杀,穷无所归。今唐公与人无隔,恩意如此,我辈知不死矣。”遂相率归,前后至者数万人。馀贼散走他郡。

  唐淮西既平,裴度为节度招抚使,蔡人大悦。旧令途无偶语,夜不然烛,人或以酒食相过从者以军法论。度乃约法,惟盗斗杀外,馀尽除。其往来者不复以昼夜为限。蔡之遗黎始知有生人之乐。度以蔡卒为牙兵,或以为反侧之徒,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备。度笑而答曰:“吾受命为帅,元恶就擒,蔡人即吾人也。”父老无不感泣。

  汉楚相持之际,项羽击陈留外黄。外黄不下,数日降。羽悉令男子十五以上诣城东,欲坑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往说羽曰:“彭越强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坑之,百姓岂有所归心哉?从此以东,梁地十馀城皆恐,莫肯下矣。”羽然其言,乃赦外黄当坑而东至睢阳,闻之皆争下。

  宋檀道济为高祖北伐前锋。至洛阳,凡拔城破垒俘四千馀人,议者谓应戮以为京观。道济曰:“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戎夷感悦,相率归之者众。

  唐怀安王孝恭讨萧铣,铣降。时诸将咸曰:“铣之将帅与官军拒战,罪状既重,当籍没其家以赏将士。”李靖曰:“王者之师,义存吊伐。百姓既受驱逼相战,岂其所愿。且犬吠非主,岂容同叛逆之科?此蒯通所以免大戮于汉祖也。今新定荆郢,宜弘宽大以慰远近之心。降而籍之,恐非救焚拯溺之义。但恐自此以南城镇坚守不下,非计之善。”遂止。江汉城邑闻之,莫不争下。

  唐元和中,魏博义成军送擒获逆贼李师道下都知兵马使夏侯澄等四十七人,上并从释放,仍却赴递送军前驱使。如缘父母犹在贼中或羸老疾病情切归还者,仍量事优给放去。及澄等至行营,贼觇知之,潜相传告。由是叛徒皆感朝廷恩,继有降者。

  后汉初,河南贼张步据齐地,汉将耿弇讨败之。步肉袒负斧锧于军门,弇传步诣行在。所勒兵入据其城,树十二郡旗。时步众尚十馀万,辎重七十馀两。弇令降军各以郡人诣旗下,皆罢。遣军人令归乡里。齐地悉平。

  后魏末,河北贼葛荣为魏将尔朱荣所擒,馀众悉降。荣以贼徒既众,若即分割,恐其疑惧,或更结聚,乃下令各从所乐,亲属相随,任所居止。于是群情喜悦,兵即四散。

  蜀诸葛亮南征,所在战捷。闻孟获者为夷汉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之,使观营阵之间。问曰:“此军何如?”对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营阵,若只如此,即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擒,而亮又遣获。获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遂至滇池,南中悉平。

  陈祯明三年,隋师济江。宜黄侯慧纪遣将吕肃据巫峡,肃竭私财以充军用。隋将杨素奋兵击之,四十馀战,隋军死者五千馀人,陈人尽取其鼻以求功。既而隋军屡捷,获陈之士,三纵之。肃乃遁走。

  唐太宗讨薛仁杲,率左右二千馀骑追奔,直趣折墌以乘之。仁杲列阵城下,太宗据泾水以临贼阵。贼徒气沮,无敢进战。其骁将浑幹等数人临阵来降,请还取马。太宗遣之,于是各乘良马,须臾并至。

  唐高仁厚为西川押牙,是时下官田令孜同父兄陈敬瑄为西川节度。敬瑄多遣人历县镇调事,谓之寻事人,所至多所求取。有二人过资阳镇,独无所求。镇将谢弘让邀之不至,自疑有罪,夜亡入群盗中。明旦二人去,弘让实无罪也。捕盗使杨迁因其自首而执以送使去,讨击禽获以求功。敬瑄不之问,杖弘让脊二十,钉西城二七日,煎油泼之,又以胶麻掣其疮,备极惨酷,见者冤之。又有卬州牙官阡能,因公事违期,避杖亡命为盗。杨迁复诱之。能方出首,闻弘让之冤,大骂杨迁,发愤为盗,驱掠良民,不从者举家杀之。逾月众至万人,立部伍,署职级,横卬雅二州间,攻陷城邑,所过涂地。先是蜀中少盗贼,自是纷纷竞起,州县不能制。敬瑄遣牙将杨行迁等三帅各将三千人以讨之。阡能党愈炽,浸淫入蜀州境。陈敬瑄以杨行迁等久无功,以仁厚为都招讨指挥,使将兵五百人往代之。未发前一日,有鬻面者自旦至午出入营中数回,逻者疑之,执而讯之,果阡能之谍也。仁厚命释缚,温言问之。对曰:“某村民,阡能囚其父母妻子于狱,云汝卬事归,得实则免汝家,不然尽死。某非二尔也。”仁厚曰:“诚知汝如是,我何忍杀之。今纵汝归救汝父母妻子,但语阡能云:高尚书来日发所将止五百人,无多兵也。然我救汝一家,汝当为我潜语寨中人云:仆射愍汝曹皆良人,为盗贼所制,情非得已,尚书极欲拯救湔洗汝曹。尚书来,汝曹各投兵迎降,尚书当使人书汝皆为归顺,即遣汝复旧业。所欲诛者,阡能罗浑擎句胡僧罗夫子韩求五人耳,必不使横及百姓也。”谍曰:“此皆百姓心上事,尚书尽知而赦之,其谁不舞跃听命?一口传百,百传千,川腾海沸,不可遏也。比尚书之至,百姓必尽奔走,如婴儿之见慈母。阡能孤居,立成擒矣。”遂遣之。仁厚引兵发至双流,把截使白文现出迎。仁厚周视堑栅,怒曰:“阡能役夫,其众皆耕民耳。竭一府之兵,岁馀不能擒。今观堑栅重复,牢密如此,宜其可以安眠饱食,养寇邀功也。”命引出斩之。监军力救,久之乃得免。命悉平栅堑,才留五百兵守之,馀兵悉以自随。又召诸寨兵,相继皆集。阡能闻仁厚将至,遣罗浑击立五寨于双流之西,伏兵千人于野桥箐以邀官军。仁厚诇知,引兵围之,下令勿杀,遣人释戎服入贼中告谕,如昨日所以语谍者。贼大喜呼噪,争弃甲投兵请降,拜如摧山。仁厚悉抚谕,书其背使归语寨中未降者,寨中馀众争出降。浑击狼狈逾堑走,其众执以诣仁厚。仁厚曰:“此愚夫,不足与语。”械以送府。悉命焚五寨及其甲兵,惟留旗帜。所降凡四千人。明旦,仁厚谓降者曰:“始欲即遣汝归,而前途诸寨百姓未知吾心,或有忧疑。藉汝曹为我前行,过穿口新津寨下,示以背字告谕之。比至延贡可归矣。”乃取浑擎旗倒系之,每五十人为队,授以一旗,使前走扬旗,疾呼曰:“罗浑擎已生擒送使府,大军行至,汝辈居寨中者,速如我出降,立得为良民,无事矣。”至穿口,句胡僧置十一寨,寨中人争出降。胡僧大惊,拔剑遏之。众投瓦石击之,共擒以献仁厚。其众五千馀人皆降。又明旦,焚寨,使降者执旗先驱,一如双流。至新津,韩求置十三寨,皆迎降。求自投深堑,其众钩出之,已死,斩首以献。将士欲焚寨,仁厚止之,曰:“降人皆未食,先运出资粮,然后焚之。”新降者竞炊爨,与先降来告者共食之,语笑歌吹,终夜不绝。明日,仁厚纵双流穿口降者先归,使新津降者执旗先驱,且曰:“入邛州境,亦可散归矣。”罗夫子置九寨于延贡,其众前夕望新津火光已不眠矣,及新津人至罗夫子脱身弃寨奔阡能,其众皆降。明日,罗夫子至阡能寨,与之谋,悉众决战。计未定,日向暮,延贡降者至。阡能罗夫子走马巡寨,欲出兵,众皆不应。仁厚引兵连夜逼之。明旦,诸寨知大军已近,呼噪争出,执阡能。阡能窘急赴井,为众所擒,不死。又执罗夫子,罗夫子自刭。众挈罗夫子首,缚阡能,驱之前,迎官军,诣仁厚,拥马首大呼,泣拜曰:“百姓负冤日久,无所控诉。自谍者还,百姓引领,度顷刻如期年。今遇尚书,如出九泉,睹白日已死而复生矣。”欢呼不可止。贼寨在他所者,分遣诸将往降之。仁厚出军凡六日,五贼皆平。每下县镇,辄补镇遏使,使安集户口。于是陈敬瑄枭韩求罗夫子首于市,钉阡能罗浑擎句胡僧于城西七日而卨之。阡能孔目官张荣本安仁进士,屡举不中第,归于阡能,为之谋主,为草书檄。阡能败,以诗启求哀于仁厚。仁厚送府,钉于马市。自余不戮一人。以仁厚为州防御使。

  杀降

  周世宗征淮南,留铠甲千数在正阳,而得降卒八百部送归京师。时曹翰适从京师来诣,过正阳十数里许遇之,虑劫兵器为叛,矫杀之。及见世宗,具言其事,世宗不悦。翰曰:“贼以困归我,非心服也。所得器甲尽在正阳,苟为所劫,是复生一淮南矣。”因不之罪。

  用间

  春秋时,楚师伐宋,九月不服。将去宋,楚大夫申叔时仆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楚子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惟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若不因间谍,无由得入楚军。

  魏公子无忌,安釐王时为信陵君,不以富贵骄人。公子与魏王博而北境传举烽言:赵寇至,且入界。王释博,欲召大臣谋。公子曰:“赵王田猎耳,非为寇也。”复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顷,复从北方来言:赵王猎耳,非为寇也。王大惊,问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探得赵王阴事者,赵王所为,客辄以报臣,臣以此知之。”

  反间

  赵奢为赵将,秦伐韩,军于阏与。赵王令赵奢将兵救之。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武安瓦屋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间来,奢善食而遣之。间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奢既已遣秦间,乃卷甲而趋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归。

  唐朱泚反,将吏自贼中逃来者,言泚众携离可灭之状。会贼将姚令言伪中丞崔宣使谍觇我军,为逻骑所得,拘送于李晟,晟解缚,食而遣之。诫之曰:“尔报姚令言崔宣善为贼守,诸将勉力自固,勿不忠于贼也。”

  李愬讨淮西,旧军令有舍贼谍者屠其家。愬除其令,因使厚之。谍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贼中虚实。

  燕使乐毅伐破齐,齐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师长驱平齐,田单东走保即墨,即墨大夫出战,败死。城中相与推田单为将军,以即墨拒燕。顷之,燕昭王卒,惠王与乐毅有隙。单闻之,乃纵反间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惟恐他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乐毅,乐毅因归赵。单又宣言曰:“吾惟惧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与我战。”燕人闻之,如其言。城中人见齐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惟恐见得。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僯辱先人。”燕军尽掘葬墓烧死人。即墨人从城望见皆涕泣。单又收民金,得千镒,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虏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由此益懈。单乃凿城,夜纵火牛,壮士鼓噪出击。燕军大骇,败走。所亡七十馀城皆复。

  范雎为秦昭王相,使右庶长王龁攻韩,取上党。上党民走赵,赵军长平。龁因攻赵,赵使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赵兵不出。赵王数以为让,而雎使人行千金于赵为反间,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廉颇易与,且降矣!”赵王既怒廉颇军多失亡,军数败,又反坚壁不敢战,而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赵括代廉颇将以击秦。秦闻马服子将,乃以武安君白起为将军。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乃挟诈而尽坑杀之。

  唐刘世让拜广州总管,将之任,高祖问以备边之策,世让答曰:突厥南寇,徒以马邑为其中路耳。如臣所计,请于崞城置一智勇之将,多储金帛,有来降者厚赏赐之。数出奇兵,略其城下,芟践禾稼,败其生业。不出岁余,彼当无食。马邑不足图也。高祖以无可任者,乃使世让驰驿往经略之。突厥惧其威名,乃纵反间,言世让与可汗通谋将为乱。高祖不之察,遂诛世让。

  使间

  前汉陈平初为汉王护军中尉。项羽围汉王于荥阳城,汉王患之,请割荥阳以西和,项王弗听。平曰:“顾楚有可乱者,彼项王骨鲠之臣,亚父、钟离昧、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以为然。乃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问出入。平既多以金纵反间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昧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以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来,即阳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使归,具以报,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击下荥阳,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之,乃大怒,疽发背而死。卒用计灭楚。

  唐长孙晟为奉车都尉,以突厥摄图玷厥阿波突利等各倚强兵,难以力征,易可离间,因上书陈突厥强弱形势。高祖皆纳用。乃遣太仆元晖出伊吾道使诣玷厥,赐以狼头纛,谬为钦敬,礼甚优。玷厥使来,引居摄图使上。反间既行,果相猜贰。授晟车骑将军,出黄龙道,赍币赐奚靑契丹等,遣为乡导,得至处罗侯所,深布心腹,诱令内附。摄图四千万骑自兰州入,至于周盘,破达奚长孺军。更欲南入,玷厥不从,引兵而去。

  乡间

  李达为都督义州弘农等二十一州诸军事,每厚抚境外之人,使为间谍。敌中动静,必先知。至有事泄被诛戮者,亦不以为悔。其得人心如此。

  后周韦孝宽为南兖州剌史。东魏将段琛尧杰据宜阳,遣其扬州刺史牛道常扇诱边民,孝宽深患之。遣谍人访获道常手迹,令善作书者为作道常孝宽书论归款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送于琛营。琛得书,果疑道常,其所欲经略皆不见用。孝宽知其离阻,因出奇兵掩袭,擒道常及琛等,崤渑遂清。后孝宽为骠骑大将军镇玉壁。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人动静,朝廷皆先知。时有主帅许盆,孝宽托以心膂,令守一城。盆乃以城东入。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其能致人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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