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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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遇十二首(其七)

  感遇十二首(其七)

  张九龄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读着张九龄这首歌颂丹橘的诗,很容易想到屈原的《橘颂》。屈原生于南国,橘树也生于南国,他的那篇《橘颂》一开头就说:“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其托物喻志之意,灼然可见。张九龄也是南方人,而他的谪居地荆州的治所江陵(即楚国的郢都),本来是著名的产橘区。他的这首诗一开头就说:“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其托物喻志之意,尤其明显。屈原的名句告诉我们:“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可见即使在南国,一到深秋,一般树木也难免摇落,又哪能经得住严冬的摧残?而丹橘呢,却“经冬犹绿林”。一个“犹”字,充满了赞颂之意。

  丹橘经冬犹绿,究竟是由于独得地利呢?还是出乎本性?如果是地利使然,也就不值得赞颂。所以诗人发问道:难道是由于“地气暖”的缘故吗?先以反诘语一“纵”,又以肯定语“自有岁寒心”一“收”,跌宕生姿,富有波澜。“岁寒心”,一般是讲松柏的。《论语。子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刘桢《赠从弟》:“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张九龄特地要赞美丹橘和松柏一样具有耐寒的节操,是含有深意的。

  汉代《古诗》有一篇《橘柚垂华实》,诗中说橘柚“委身玉盘中,历年冀见食”,表达了作者不为世用的愤懑。张九龄所说的“可以荐嘉客”,也就是“冀见食”的意思。“经冬犹绿林”,不以岁寒而变节,已值得赞颂;结出累累硕果,只求贡献于人,更显出品德的高尚。按说,这样的嘉树佳果是应该荐之于嘉宾的,然而却为重山深水所阻隔,为之奈何!读“奈何阻重深”一句,如闻慨叹之声。

  丹橘的命运、遭遇,在心中久久萦回,诗人思绪难平,终于想到了命运问题:“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看来运命的好坏,是由于遭遇的不同,而其中的道理,如周而复始的自然之理一样,是无法追究的。这两句诗感情很复杂,看似无可奈何的自遣之词,又似有难言的隐衷,委婉深沉。最后诗人以反诘语气收束全诗:“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人家只忙于栽培那些桃树和李树,硬是不要橘树,难道橘树不能遮阴,没有用处吗?在前面,已写了它有“经冬犹绿林”的美荫,又有“可以荐嘉客”的佳实,而“所遇”如此,这到底为什么?《韩非子。外储说左下》里讲了一个寓言故事:阳虎对赵简主说,他曾亲手培植一批人才,但他遇到危难时,他们都不帮助他。

  因而感叹道:“虎不善树人。”赵简主道:“树橘柚者,食之则甘,嗅之则香;树枳棘者,成而刺人。故君子慎所树。”

  只树桃李而偏偏排除橘柚,这样的“君子”,总不能说“慎所树”吧!

  杜甫在《八哀。故右仆射相国张公九龄》一诗中称赞张九龄“诗罢地有余,篇终语清省。”后一句,是说他的诗语言清新而简练;前一句,是说他的诗意余象外,给读者留有驰骋想象和联想的余地。读这首诗我们不就很自然地联想到当时朝政的昏暗和诗人坎坷的身世吗!这首诗平淡而浑成,短短的篇章中,时时用发问的句子,具有正反起伏之势,而诗的语气却是温雅醇厚,愤怒也罢,哀伤也罢,总不着痕迹,不露圭角,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霍松林)

  湖口望庐山瀑布水

  湖口望庐山瀑布水

  张九龄

  万丈红泉落,迢迢半紫氛。

  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

  日照虹霓似,天清风雨闻。

  灵山多秀色,空水共氤氲。

  湖口即鄱阳湖口,唐为江州戌镇,归洪州大都督府统辖。这诗约为张九龄出任洪州都督转桂州都督前后所作。

  张九龄在此之前,有一段曲折的经历。开元十一年(723),张说为宰相,张九龄深受器重,引为本家,擢任中书舍人。开元十四年,张说被劾罢相,他也贬为太常少卿。不久,出为冀州刺史。他上疏固请改授江南一州,以便照顾家乡年老的母亲。唐玄宗“优制许之,改为洪州都督,俄转桂州都督,仍充岭南道按察使”(《旧唐书。张九龄传》)。这是一段使他对朝廷深为感戴的曲折遭遇。骤失宰相的依靠,却获皇帝的恩遇,说明他的才德经受了考验。为此,他踌躇满志,在诗中微妙地表达了这种情怀。

  这诗描写的是庐山瀑布水的远景,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手法,取大略细,写貌求神,重彩浓墨,渲染烘托,以山相衬,与天相映,写出了一幅雄奇绚丽的庐山瀑布远景图;而寓比寄兴,景中有人,象外有音,节奏舒展,情调悠扬,赏风景而自怜,写山水以抒怀,又处处显示着诗人为自己写照。

  诗人欣赏瀑布,突出赞叹它的气势、风姿、神采和境界。首联写瀑布从高高的庐山落下,远望仿佛来自半天之上。“万丈”指山高,“迢迢”谓天远,从天而降,气势不凡,而“红泉”、“紫氛”相映,光彩夺目。次联写瀑布的风姿:青翠高耸的庐山,杂树丛生,云气缭绕。远望瀑布,或为杂树遮断,或被云气掩住,不能看清全貌。但诗人以其神写其貌,形容瀑布是奔腾流过杂树,潇洒脱出云气,其风姿多么豪放有力,泰然自如,三联写瀑布的神采声威。阳光照耀,远望瀑布,若彩虹当空,神采高瞻;天气晴朗,又似闻其响若风雨,声威远播。末联赞叹瀑布的境界:庐山本属仙境,原多秀丽景色,而以瀑布最为特出。它与天空连成一气,真是天地和谐化成的精醇,境界何等恢宏阔大。《易。系辞》:“天地氤氲,万物化醇。”此用其词,显然寄托着诗人的理想境界和政治抱负。

  但总起来看,诗中所写瀑布水,来自高远,穿过阻碍,摆脱迷雾,得到光照,更闻其声,积天地化成之功,不愧为秀中之杰。这不正是诗人遭遇和情怀的绝妙的形象比喻吗?所以他在摄取瀑布水什么景象,采用什么手法,选择什么语言,表现什么特点,实则都依照自己的遭遇和情怀来取舍的。这也是本诗具有独特的艺术成就的主要原因。既然瀑布景象就是诗人自我化身,则比喻与被比者一体,其比兴寄托也就易于不露斧凿痕迹。

  作为一首山水诗,它的艺术是独特而成功的。乍一读,它好象只是在描写、赞美瀑布景象,有一种欣赏风景、吟咏山水的名士气度。稍加吟味,则可感觉其中蕴激情,怀壮志,显出诗人胸襟开阔,风度豪放,豪情满怀,其艺术效果是奇妙有味的。“诗言志”,山水即人,这首山水诗是一个成功的例证。

  (倪其心)

  望月怀远

  望月怀远

  张九龄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这是一首月夜怀念远人的诗。起句“海上生明月”意境雄浑阔大,是千古佳句。它和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鲍照的“明月照积雪”,谢朓的“大江流日夜”以及作者自己的“孤鸿海上来”等名句一样,看起来平淡无奇,没有一个奇特的字眼,没有一分点染的色彩,脱口而出,却自然具有一种高华浑融的气象。这一句完全是景,点明题中的“望月”。第二句“天涯共此时”,即由景入情,转入“怀远”。前乎此的有谢庄《月赋》中的“隔千里兮共明月”,后乎此的有苏轼《水调歌头》词中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都是写月的名句,其旨意也大抵相同,但由于各人以不同的表现方法,表现在不同的体裁中,谢庄是赋,苏轼是词,张九龄是诗,相体裁衣,各极其妙。这两句把诗题的情景,一起就全部收摄,却又毫不费力,仍是张九龄作古诗时浑成自然的风格。

  从月出东斗直到月落鸟啼,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诗中说是“竟夕”,亦即通宵。这通宵的月色对一般人来说,可以说是漠不相关的,而远隔天涯的一对情人,因为对月相思而久不能寐,只觉得长夜漫漫,故而落出一个“怨”字。三四两句,就以怨字为中心,以“情人”与“相思”呼应,以“遥夜”与“竟夕”呼应,上承起首两句,一气呵成。这两句采用流水对,自然流畅,具有古诗气韵。

  竟夕相思不能入睡,怪谁呢?是屋里烛光太耀眼吗?于是灭烛,披衣步出门庭,光线还是那么明亮。这天涯共对的一轮明月竟是这样撩人心绪,使人见到它那姣好圆满的光华,更难以入睡。夜已深了,气候更凉一些了,露水也沾湿了身上的衣裳。这里的“滋”字不仅是润湿,而且含滋生不已的意思。“露滋”二字写尽了“遥夜”、“竟夕”的精神。“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两句细巧地写出了深夜对月不眠的实情实景。

  相思不眠之际,有什么可以相赠呢?一无所有,只有满手的月光。这月光饱含我满腔的心意,可是又怎么赠送给你呢?还是睡罢!睡了也许能在梦中与你欢聚。“不堪”两句,构思奇妙,意境幽清,没有深挚情感和切身体会,恐怕是写不出来的。这里诗人暗用晋陆机“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两句诗意,翻古为新,悠悠托出不尽情思。诗至此戛然而止,只觉余韵袅袅,令人回味不已。

  (沈熙乾)

  归燕诗

  归燕诗

  张九龄

  海燕虽微眇,乘春亦暂来。

  岂知泥滓贱,只见玉堂开。

  绣户时双入,华堂日几回。

  无心与物竞,鹰隼莫相猜。

  这是一首咏物诗。所咏的是将要归去的燕子,却并没有工细地描绘燕子的体态和风神,而是叙述和议论多于精工细雕的刻画,如不解其寄托的深意,便觉质木无文。然而,它确是一首妙用比兴、寓意深长的咏物诗。

  阮阅《诗话总龟》卷十七引《明皇杂录》,说张九龄在相,有謇谔匪躬之诚。明皇怠于政事,李林甫阴中伤之。方秋,明皇令高力士持白羽扇赐焉。九龄作《归燕诗》贻林甫。从上面所记本事推知,这首诗应写于张九龄被罢相的前夕。作者是唐玄宗开元年间的名相,以直言敢谏著称。由于李林甫等毁谤,玄宗渐渐疏远张九龄。开元二十四年,张被罢相,《归燕诗》大约写于这年秋天。

  诗从海燕“微眇”写起,隐寓诗人自己出身微贱,是从民间来的,不象李林甫那样出身华贵。“乘春亦暂来”句,表明自己在圣明的时代暂时来朝廷做官,如燕子春来秋去,是不会久留的。中间四句,以燕子不知“泥滓”之贱,只见“玉堂”开着,便一日数次出入其间,衔泥作窠,来隐寓自己在朝廷为相,日夜辛劳,惨淡经营。“绣户”、“华堂”和“玉堂”,都是隐喻朝廷。末句是告诫李林甫:我无心与你争权夺利,你不必猜忌、中伤我,我要退隐了。当时大权已经落在李林甫手中,张九龄自知不可能有所作为,他不得不退让,实则并非没有牢骚和感慨。刘禹锡《吊张曲江序》说张被贬之后,“有拘囚之思,托讽禽鸟,寄词草树,郁郁然与骚人同风。”这是知人之言。用这段话来评《归燕诗》同样是适合的,《归燕诗》就是“托讽禽鸟”之作。

  这首律诗对仗工整,语言朴素,风格清淡,如“轻缣素练”(张说评张九龄语)一般。它名为咏物,实乃抒怀,既写燕,又写人,句句不离燕子,却又是张九龄的自我写照。作者的艺术匠心,主要就表现在他选择了最能模写自己的形象的外物──燕子。句句诗不离燕子,但又不黏于燕子,达到不即不离的艺术境界。

  (刘文忠)

  赋得自君之出矣

  赋得自君之出矣

  张九龄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自君之出矣》是乐府诗杂曲歌辞名。赋得是一种诗体。张九龄摘取古人成句作为诗题,故题首冠以“赋得”二字。

  首句“自君之出矣”,即拈用成句。良人离家远行而未归,表明了一个时间概念。良人离家有多久呢?诗中没有说,只写了“不复理残机”一句,发人深思:首先,织机残破,久不修理,表明良人离家已很久,女主人长时间没有上机织布了;其次,如果说,人去楼空给人以空虚寂寥的感受。那么,君出机残也同样使人感到景象残旧衰飒,气氛落寞冷清;再次,机上布织来织去,始终未完成,它仿佛在诉说,女主人心神不定,无心织布,内心极其不平静。以上,是对事情起因的概括介绍,接着,诗人便用比兴手法描绘她心灵深处的活动:“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古诗十九首中,以“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行行重行行》)直接描摹思妇的消瘦形象,写得相当具体突出。这里,诗人则用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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