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高俅罢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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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杨广端了董平之后,便邀了呼延灼来打。两人过了二百招,便见那老将王猛给对方勾去了。又过了十招,见那金铜铁又给人缚了。心下着急,又把棒舞的飞快了,专看呼延灼要害处打去。那杨广平素是菩萨心肠,从来是得饶人处便饶人,那里轻易伤人性命?当下见那呼延灼有些招架不住了,便想饶他一遭。却见金铜铁等人无人施救,正好缚了呼延灼等人来唤,计较定当,便一棒望呼延灼横扫过去。呼延灼一侧身,避过杨广锐锋,不觉胸前露出了一片空门来,给那杨广单手擒了过来,挟到高俅面前来。

  原本那高俅和小岳飞在营帐救火,好不容易扑扑灭了火势,方松了口气,歇手来望。便见得一地涂炭。那营前陷阱处,原本覆面的稻菅,早烧成焦灰,化成一道轻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再看那营帐里处,篷幕漏了几个窟窿,正穿着堂风儿。有些索性整个儿塌了下来,露出一片狼藉来。里面的细软早悉数化为灰烬了。高俅心下不快,长叹一声,回了脸看身边小岳飞一眼。便见那少年一脸灰黑,象只花猫一般,只留了两只眼睛发出白光来。不由得噗哧失了笑,心情回复了些。小岳飞见了笑,便抬起头来看高俅,忍不得也大笑起来。原来那高俅也是一般模样,像个戏剧里的大花脸,却是一片乌黑。当下两人连忙用手去拭,却那里拭得动?方想到清水来。却见营房一片焦炭,那里还有半粒水滴?当下两人便引了一干残余兵力,打马望黑风滩走来。沿途又见了一两拨求水的士卒,也一道引了跟来。

  却说高俅一拨人到了滩畔,见杀得一番天昏地暗。那马军七八十人,如烟云般在阵里疾来疾去,杀得梁山喽啰落花流水。自觉占了上风,便喝了队阵,教士卒集结了当,等候命令来。布置停了,见那杨广擒了一个人,带到面前来。当下听得杨广亢声道:“启禀大帅。我军王猛金铜铁两将受擒。末将便擒了一员敌将,好作交换。”高俅点了点头,道:“好!”便来看那俘将。见他一脸白净,粗眉大眼,额圆口方,便失声道:“呼延灼!”声音透出诧异来。那杨广原本不觉,见了高俅神色有异,也好奇打量了那人一眼。却见那人适才交战时身手敏捷,此刻却那一脸苍老,神态显得有些萧索。便道:“呼延灼?好个叛贼!真个是你?”见对方不搭话,又叱道:“殿帅往日对你不薄,好心教你剿匪。你却投了宋江,做起大盗来!是何缘故?”呼延灼一脸黯淡,听了也不则声。却听得高俅淡淡道:“往事不可追。人各有志,由他去罢。”呼延灼嘴唇一阵吁嗫,满脸不安神色,看了高俅一眼,仍然没有则声。那高俅便继续道:“老夫待你不薄,那是往日的事情了。今日你既落到我手,却休怪我不客气。”呼延灼心下一酸,一个响头便跪了下来,低着头,依旧不吭一声。那高俅见了,便再不则声。直教人缚了,带入后队去了。那杨广见拾了呼延灼,也回了阵去,缠了两条猛汉来打。却正是跳涧虎陈达和白花蛇杨春两人。

  却说小岳飞站在傍边,见高俅满腹心事,走了一遭,已到了沙场中间。小岳飞心里着紧,便走到高俅面前,朗声谏道:“大帅万不可轻易自出来,不顾个人安危。”说着,便望前护了高俅。高俅道:“我军以一当十,万分艰险。老夫袖手旁观,于心何安!此遭来了,正要为我军将士打气。”便不见劝,在马上前来摇起旗来。看得那众将果然勇猛了些许。便又落了马,到右侧擂起战鼓来。众将士益发骁勇了。便埋头一阵猛擂。忽然觉得手腕一阵剧痛,看得一支玄箭穿透了过来,正中筋络处。高俅一惊,忙望右侧一闪,借鼓隐了身。手里却不停下,一例敲击着鼓膜。却是节奏见慢了,力道见弱了。那岳飞原本站在高俅身后,生怕有人对高俅不利,聚了心神来护高俅。不料后面一人撞了过来,身子便一歪,一时顾不过来,让人趁机伤了高俅。小岳飞见高俅手里贯了箭,心下一凛,忙靠前把后面射来的箭荡开了,便要拉了高俅上马。高俅不依,还要击鼓,道:“老夫哪也不去,只与众将一道拒敌。”小岳飞道:“大帅安危,关系大局。万不可因小失大。”那高俅却击着鼓,那里听得见小岳飞说话?便又一阵敲打。小岳飞见说他不动,便唤了一个小卒来擂,换高俅回阵歇了。那高俅原本不依,却见伤口处血流不止,有些红肿了。当下不敢轻心,便遂了小岳飞意思。屏住一口真气,回到阵里来。

  却说那杨广等人厮杀了半日,直把陈达杨春等人打败了。陈达等人见了败,便飞速上了船去了。荡开浆来,一溜烟去了。只见他后面又跟了十数艘船,也飞快去了。船上却载了吴用等人。那宋江也在舟上,不知何时上得岸来。只见他一身湿漉漉,站在吴用身边,像个落汤鸡似的。后首却是一条精瘦汉子,正是浪里飞张顺。原来,那宋江闪了腰后,便落下马来,站在吴用身边喘息,一时见那老将王猛呼啸而来。情急之下,便佯装失足,沉落水去。不料在水里一个浮沉,腰疾竟然好转了。便看个安静处爬上岸去。不觉堤岸湿滑,半天也上不了去。正不知处,张顺把他送了上来。上了岸,两人便蹑了足,猫身到了一拨草丛后处,隔的沙场近了。放眼过去,便见那杨广等人越战越勇,打得陈达等人喘不过气来,情势好生危急。当下那宋江便着张顺阮小五等人,张备好船只,停在暗处,专等败阵时逃去。又先把武松高布等伤员接了上船。林冲等人也上了船去。花荣不愿辄离,便捻弓望高俅射去。却见高俅通身铁甲,擂着战鼓,露出一双手掌来。那花荣见无处可以落手,便索性射他手掌来。又狠了心,箭头涂了些毒药,望高俅射来。那花荣使的神箭,那能虚发?只见一箭射去,正中了高俅手脉。又射了一阵箭雨,却给旁边的一个少年荡开了。

  且说那高俅中了箭,流了些瘀血,开始也不觉有甚异样。等花荣一拨人悉数上了船时,方觉得手臂发烫,一阵热滚烧了开来。心觉不妙,便着人去追,却那里追的上?当下便见那陈达等人划了开去,离得岸边两里远了,一字儿排开,中间站了通身湿透的宋江。那宋江先是招了招手,又拱了拱拳,朗声道:“小可宋江,原是忠义子民,奉的是替天行道,做的是为民除害。缘何殿帅几次三番,苦苦相逼,直教我等无处安身方休!”那高俅等人那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说些甚么。只听得海潮阵阵,拍岸堆雪,发出哗哗声响,感觉已是极幽静了,似乎瞬间脱了战争,到了隔世桃源来。心情便一阵舒畅。当下也不理会他唠叨甚么,射出一阵箭雨,望宋江等人飞去。因隔的远了,却够不着宋江等人。便再没了计较,回过头来,看那梁山喽啰。只见岸上还残留了数千人,已逃逸了一串。还有一串走不开的,一个个死在连环马军的狼牙棒下面,做了无头冤魂。高俅心里一阵空荡荡的,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便举了步,缓缓行了开去。猛听得嗖一声,一支玄箭射来,上面却绑了一封牛皮信封,落到众人脚下来。高俅看那信封时,见上表写了高太尉启四字。便打了开来,见里面又夹了一道信笺,上面蝇头细笔写道:

  “太尉乞鉴:公每每黩武,不获善果。上番如是,今番如是。何故相煎太急也?宋江区区一草民,敝破皮囊,内怀忠义,心系家国,赤胆殷君,未尝敢有半分异心也。常素焚香问天,日夜翘首者,乞盼沾沐圣恩,我主来招也。堂堂一片丹心,窃望太尉能体察万一也。今番交战,君与某皆伤亡惨重。宋江心存恻隐,不欲再战也。乞公明鉴,克日罢兵,造福苍生也。至于所俘将士,待公拔营十日之后,某自当反还也。发还之日,亦望公解释呼延将军来也。则某感激涕零矣。宋江顿首。”

  高俅看了,哂笑道:“惺惺作态!自断了数千将士性命。”心下却是一阵悻悻,说不出甚么滋味来。便漫眼四野,见那残余梁山喽啰,死的死,逃的逃,早消失得无踪无影。又见自个队里,数万将士悉数安在,独缺金铜铁和王猛将军。心下一阵苦涩,唏嘘不已,望营帐纵去了。那杨广等人见了,也连忙跟了上去,提了呼延灼,飞驰归去了。

  一拨人回到营帐,已是傍晚。见了一片狼藉,已无安身之所。便连夜拔了营,望济州军镇投去了。那高俅臂伤发作,见了一片溃烂,心里有些发慌,便到济州城内找郎中诊了。断是那七虫散剧毒,便敷了一贴药膏,又看了几剂草药,日渐好转了。却吃不得腥荤,也动不得怒,心里好生苦闷。又见一场恶战,自阵士卒死八千,伤三千,逃伍佰,又缚来了呼延灼。对比那宋江来,喽啰死六千,逃四千。虽是自个损失见大了些,却不似宋江大伤筋骨。寻思着,此遭断了宋江等人羽翼,累他全军覆没,也算不虚一行。心下一阵舒畅。又想,那梁山兵力已空,又伤了武松李逵等猛将,已成无水之鱼,难以掀起大浪来。自个一时也行不得兵,不如回东京一遭,去找那童贯合议勾些主意来,探明皇上口谕,再作打算。

  当下主意定了,便专等时机启程。不觉便去了五日,那高俅看看臂伤慢慢缝合,已不打紧。便别了张叔夜等人,嘱咐杨广打点一切,等候自己回来。自个却带了十数个贴身,回去东京去了。到得东京万寿门来,已是第二十二日了。那小岳飞与高俅顺路,也一道走了。过了半路便别了高俅,独自投宗泽去了,自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打此时起,大宋便生出无限事端出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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