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张良从赤松子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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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帝思韩信,欲召相见,信闻,即入朝见帝,帝曰:“卿久不相见,朕甚思之,召欲一见耳。”信曰:“昔臣破楚之时,每十余日,未得饱食,因积久成病,今无事闲居,旧病又举发,臣亦仰思天颜,恨不能常常相见。”帝曰:“卿有疾当迎医调治,不可迟缓。”信曰:“臣平日居家无事,便生疾病;苟多事之时,则无疾矣。”帝曰:“卿乃有用之才,故能干济事变,不可弃置耳。”又与从容论诸将何人可以御敌?何人可以将兵?何人可以将兵之多,问人可以将兵之少,信一一陈说,皆中肯綮,帝甚喜。又问曰:“如我能将兵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兵十万耳!”帝曰:“我与将军何如?”信曰:“臣多多益香耳。”帝大笑:“多多益善,何乃为我擒也?”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能将帅,此臣所以为陛下擒也。且陛下乃天授,非人力所能及也。”帝闻信言,益喜,而心实疑忌,恐终为乱也,仍令私宅养病,而卒不大用。信辞帝回家,闷闷不语。

  不说韩信闲居,却说张良自韩王姬信谋叛之后,每托病闲居,终日辟谷。有人相见者,便说:“人生天地问,如白驹过隙,百年一瞬息耳!吾欲退处深山,修仙学道,为长生之计,一切功名,如浮云往来,漠然无动于中。但今蒙帝眷顾,未忍舍去,其实此心终不欲夸金紫,恋繁华,居高堂,列鼎食,而贪人间之富贵也!又况一身多病,血气日衰,若不急早修养,恐他日精气既耗,神下完体,虽欲藏修,亦无及矣!”左右亦将此言时常奏帝,帝以此每见良称疾不朝,心不甚疑。一日,帝因探之曰:”朕自先生之教,累建大功,欲以大国封之,以报先生也。”良曰:“臣始从陛下入关,言听计从,多偶中,殆亦大授,非臣之能也。今封臣为留侯,此布衣之极,于臣足矣。顾受封之后,已领陛下洪恩,即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导引不食,为长生计耳,如金紫辉映,玉食满前,人所深愿而不可得;但臣弱体多病,实不堪此荥贵,非敢负圣恩也。”帝见良辞意恳切,遂准养疾,仍令一月一入朝,就居咸阳僻静之处。

  良自称病之后,杜门谢客,修真养性,一月止随群臣朝参一次;退朝之后,凡百不动于心。一日,良闲居,有子张辟疆进言曰:“阿翁今为帝师,累建大功,位至三公,正当玉食万钟,安享富贵,与国咸休,为万代元勋,亦非过分。何乃杜门谢客,居此寂寥之地,甘受清若,其意何谓?”良曰:”是非尔所知也!世之贪富贵者,乐功名之既成,喜荣华之眩目,享崇坐高,一呼百诺,妻妥满前,笙簧盈耳,遂谓平生之志,此为极矣。岂知位极人臣,天下所忌,处高未有不危,处满未有不溢,君疑其权重,天恶其太盈,投间抵隙者,得以用其心,起谤生谗者,得以乘其弊;一旦天颜动怒,众口交攻,无计可挽,无地可逃,身既就戮,妻子为奴,富贵荣华,转眼皆空矣,岂如我今日,静观云水,笑傲江湖,醉裹乾坤,壶中日月,独居一室,万虑沉消;虽处寂寥之滨,而胸中快乐,虽甘黎藿之食,而物外逍遥,宠辱不惊,无关利害,闲来养老氏之玄虚,静时观万物之自得,足以保身惜命,以乐天年,使尔等安居常业,永为良臣,不亦愈于春花之富贵乎?”辟疆拜伏曰:“今日始悟阿翁辟谷之意,乃明哲保身之说也。”

  后张良每闲出游,往谷城之东,忽见黄石一片,乃悟曰:“昔圮上老人曾说:‘他日谷城遇黄石一片,即我也。’今日果见黄石,则前日之言应矣。”因俯伏向石而拜,遂建祠以祀之。

  不说张良导引辟谷,修真养性。却说单于因帝以美人计哄诱出围,遂纠合大势人马,侵扰边庭,抢掳郡县,屡有飞报奏帝,帝甚患之。刘敬进言曰:“陛下初定天下,士卒疲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彼必慕以为阏氏,他日生子,必为太子,冒顿在,固为子婿,冒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闻外孙与外祖抗礼者哉?”帝曰:“堂堂中国,奄有四海,况兵甲尚强,国势不弱,再无他策以御外敌,乃以我公主而为腥臊犬羊之配,是何道理?使诸侯闻之,不亦耻笑寡人乎?”敬曰:“白登之围,陛下所亲见,况数年以来,与楚七十余战,百姓杀伤者,不知几百万,陛下今为天下之主,当以民命为重,何苦终日兴师动众,以疲天下,则百姓何所望乎?今日请和,虽屈一时,实为天下百姓,且陛下不欲以亲公主妻之,急令人秘密取庶人之女,藏于宫中,假为公主,臣即为使,赍诏奉公主前与讲和,使彼罢兵休争,陛下无北顾之忧,岂不为长远乎?”帝从其言,即令刘赍诏奉假公主前往太原与冒顿讲和。

  一日,刘敬到太原,先差人与冒顿答话,备说汉帝以公主为妻,结为婚姻,盟约为亲,誓不相侵,冒顿闻说甚喜,即出城迎接诏书,请刘敬入城,先将公主安歇于公馆,冒顿与敬相见,开读诏曰:

  五帝相禅而道隆,三王德盛而服远;中外虽殊,咸归正统。兹者冒顿兵入太原,侵扰土士,跋扈罔恭,似非革命。昔者白登之围,误中诡计,今已明章纪过,振赫王师,张皇北伐,欲雪前愤,群臣屡叩阙上言,劝朕讲和,复前日美人之盟,结胡越一家之好,仍封尔为单于王,以长公主配尔为后,永结丝箩,百世不逾。诏书到日.勿违朕命。故兹诏示。

  冒顿读诏书,望南叩首拜伏。即差人领胡乐番姬,导引公主入内,置酒款待。自此冒顿遂与汉和亲,皆敬之力也。

  却说刘敬和亲毕,回朝见帝,帝大喜,重赏刘敬。敬因言:“秦中新残破,地饶民少,况又北近胡虏,东有六国强族,一旦有变,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愿迁徙齐、楚、燕,赵、韩、魏之后,及豪杰名家,开垦肥田,住居关中,无事以备羌胡,有事可以东证,此强本之术,长久之策。”帝曰:“善!”于是徙六国之后,并诸豪杰十万余口。

  是时关中无事,帝每辍朝,宠幸戚姬,又见所生赵王如意,年已渐长,资性聪敏;见太子盈柔弱,欲废之,要立赵王如意为太子。遂与诸大臣商议,群臣皆谏诤,数日不决,时有上大夫周昌执笏上殿,大叫曰:“不可不可!陛下此举,乃取乱之道也!”众人大惊。不知周昌如何谏帝?且看下回分解。

  陈豨监赵代谋叛

  却说帝欲废太子。群臣力诤不能决。周昌执笏上殿,面折廷诤曰:“臣口不能言,然臣已预知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实决不奉诏:“帝遂大笑,知昌为忠,乃从其言而罢。帝入宫,备将群臣之言,告知戚姬,姬曰:“陛下如肯怜爱如意,不在一时,后日徐徐图之。”帝曰:“爱卿之方是也。”

  却说赵代郡守差人飞报,大势番兵抢掳代州,人民逃窜,郡县不能御,若不急为剿捕,恐赵之地亦下能保。一日之间有三五来报。帝急出朝召群臣计议,陈平曰:“当此之时,英、彭各建都梁楚,一时不可遽到。韩信致仕,又无兵权,亦不可用,惟相国豨足智多谋,武勇出众,可堪为将,其余不足以御番军也。”帝即召陈豨抚之曰:“朕久于兵马,倦于远行。今番兵侵扰代州,声颇大,特差汝统十万精兵,就将韩信所制兵器,付汝管领征进,代朕一行。汝当用心!征讨成功之后,就封汝为代王。”豨曰:“臣奉陛下诏命,敢不策励前进?但兵马尚少,恐不足以御番兵:”帝曰:“付汝符印,所到之处,如兵马短少,可行文移调取,亦足为用也。”

  豨领帝命,即辞帝领兵十万,赴代州征番。因过韩信私宅,豨想:“我平日受韩信恩德,又蒙指教兵法,至今不能忘,我就一见,以求良策。”随将兵驻扎城外,遂领数十从人,来见韩信。各施礼毕。豨曰:“臣奉帝命,领兵前往代州征番。仰公之盛德,敬来一见,欲求良策,以为破番之计。”信就留豨小饮数杯,以手相挈,避退左右。因长叹曰:”今君征番成功之后,与我破楚孰为大小?”豨曰:“破番之功,一小国耳;破楚之功,乃万世之功也。岂敢论大小哉?”信曰:“我以如此大功,一旦废置不用;君若破番奏凯,朝为王公,暮则匹夫,就如我今日样子也!”豨曰:“必如尊公,有何指示?”信曰:“君所居,天下兵精之处也,况君又为主上亲信之幸臣也,人言君叛,主上决不信;若有传报叠至,主上必怒,而就往征之,我却为君从中起两势夹攻,天下可图也。乘此可为之时,不可自夫!”豨曰:“谨奉尊公之教。”二人相别议定而去。

  陈豨至城外领兵启行,一日大兵到赵代,陈豨分付安营,且未可轻动,待我探看番兵虚实,然后方好进兵。诸将各扎住营寨。陈豨差人扮作番人去缉访,差人去数日,回复陈豨说道:“番兵有四个大营。每营有五万人,番王在代州城外,另立一老营,约有三万人马;沿四营之外,又有骑兵百万巡哨,遍山满谷,通是番兵,声势甚大。如今番王手下,有一大将名叫哈廷赤,使一柄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无帅若先制服于此人,番兵自然远遁矣。”陈豨闻差人之言,甚喜,重赏差人。随令部将刘武、李德、陈产、楚招等众将近前曰:“番兵势重,不可力敌,当以智取,尔诸将当如此如此,方得取胜。”诸将得令,各领兵而去。

  次日陈豨领乓出阵,搦番兵交战。番王一马当先,与陈豨答话。王曰:“尔汉主与冒顿讲和,又将公主与他为妻,尔汉王怕他,我的人马又多,偏不得汉主一些儿便宜!我今统兵来要与汉王对敌,你是无名小将,我不与你我战。”陈豨大怒曰:“我汉主是天朝皇帝,如何与你番奴相见。”陈豨就举刀直取番王,番王背后恼犯了一员大将,举斧径出阵前,与陈豨交战。二马相交,兵器并举,一往一来,一冲一撞,呀至二十回合,陈豨虚掩一枪,往南落荒而走,番将不舍,拍马随后追赶。走了十里远,只见前面一座高山,山下一道大溪,陈豨策马过溪,番王人马亦追赶过溪。初时溪水尚浅,番兵过后,不觉溪水汹涌,溪下浪势泛涨,阻其归路。番将急欲勒兵退时,前面高山,后边深溪,遂将人马夹在中间。陈豨在高阜处放起一炮响,山谷两边。闪出两枝精兵来,鼓噪近前,箭如飞蝗,无处藏躲。番将策马,欲上前来战陈豨,被山上一擂木打来,正中番将马腿,巴番将撞下马来,因从上而下,番将遂死于乱石之下,此番将正是哈廷赤也。

  番王随后领番兵策应,来到溪边,见水势甚大,远望番兵在山下,被汉兵追杀,不得过溪救应,只在溪边叫苦,才然末了,番卒来报:“汉兵窥大王领兵来策应,随有两枝人马,将老营打坏,把粮车尽数烧毁。四营人马,见老营火起,正要来救。汉兵一冲,首尾不能相顾,杀得七断八续,各自四散,不知去向。”番王听说,不敢回营,径领本部人马,复投北番大路而去。

  陈豨见番王退去,知番营已中计,遂■士,仍将溪口用石填住。不一时,水势仍旧细流,汉兵遂过溪。诸将同到大营,各报功次,大获全胜,此是陈豨用计破番兵四十万。

  次日进城,大设筵会,款待诸将,酒至半酣,陈豨执盏告诸将曰:“番兵大败远去,虽我之用智,实赖诸君赞助之力,所以成此大功。但汉帝可以同患难,不可以共太平,就如韩信五年血战,十大奇功,如今废置不用,尚每欲寻事谋害;我等些个功勋,岂敢望封候建节?以我愚见,不如驻兵于此,阻其要害,聚草屯粮,招集豪杰。各相戮力,以图天下。况汉主春秋渐高,厌于兵马,纵诸将统兵而来,料非韩元帅之匹。吾亦不惧。倘王业既成,诸君封王爵,共享富贵,未审诸君以为何如?”诸将皆曰:“愿从将军之谋!”是年七月.陈豨传檄约会王黄等诸将,各起兵策应,豨遂自立代王,劫掠赵代,郡县逃窜,所过皆被残坏。

  有西魏王,知陈豨谋叛,具表飞报入长安。帝览表大惊,即召萧何、陈平等问曰:“陈豨朕待之不薄,如何谋叛?”萧何曰:“陈豨素有谋略,兼武艺精熟,目下诸将,皆不足以御之,惟英布、彭越,方是对手。当作急发诏,令二将领兵讨豨,豨可擒也。”帝即草诏,差人催二处人马讨豨,一面差人往关东诸路,遣兵防守。

  却说韩信闻陈豨反,又闻帝草诏取英、彭二国人马讨豨,随密写书二封,差心腹左右星夜赍书,预先通报与淮南、大梁二国,着二国不可遣兵救应,英、彭二处见韩信书中备说:“我有大功,见今废置不用,二公若应诏讨豨,早擒豨,暮即杀二公矣,盖汉主可以同忧患,不可以处太平,当忧患之时,则思重用;当太平之后,则思杀害。且豨之反,亦因见我废置不用,今虽成功,还无济也,故以赵代二处谋叛。二公若破豨之后,决生事谋害,岂能安居淮南、大梁而享富贵乎?信恐二公不悟。误投陷井,所以星夜差人吐心露布,幸二公详察,不可如我今日之悔!”英、彭二处得书,遂托病不至。

  差人回奏汉帝,甚患之,即召萧、陈以曰:“英、彭二王托病不来,奈何?”平曰:“陈豨谋叛,其说有三:豨平日最惧韩信,今知信已罢闲,其余诸将非豨之对,豨遂自恃才能,再无他虑,所以谋反,一也;又以陛下久于兵马,不欲亲自征讨,乘此厌怠,遂放心肆,所以谋反,二也;赵代乃精兵之处,易于发动,所以谋反,三也。今陛下不恤远征,且暂命萧何与臣同娘娘守关中,亲统大兵,以周勃、王陵为先锋,以樊哙、灌婴为左右翼,以曹参、夏侯婴为救应,使天威下临,群凶慑胆,方能取胜,且使天下诸候畏服。不然,徒废兵马,岂能以致胜乎?”帝曰:“此论实善耳!”

  于是点四十万大兵,命周勃、王陵为先锋,领精兵十万,先发行,帝入内,吕后迎接人宫,设御宴为帝寿,帝曰:“今陈稀谋反,侵占赵代,自称为王。发诏取英、彭二王,托病不来。在朝诸侯,非豨之对,朕欲领兵亲怔,又患韩信废置于此,久怀异志,恐倡兵中起,与陈稀为应,其势可优。烦御妻权国,早晚有缓急,当与萧何计谋,如画策定计,有陈平可与谋也,朕此去,料陈稀无能为也!”后曰:”陛下不必忧虑。韩信当日有兵权,似难制服,今闲居独处,一匹夫耳!何足为患?”倘陛下有命,管教片时着韩信就擒,审有反状,杀之亦下难也。陛下又何患焉?”帝甚喜,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汉高帝邯郸驻马

  却说帝与吕后,一夜商议停当,次日,召萧何上殿谕之曰:“朕今统兵前往赵代讨陈豨,关中无人管理,卿乃开国元勋,当朝故老,特命卿与娘娘权国,凡有筹画,仍与陈平计议,凡一应大小国事,卿须明心裁处。无负委托!”萧何叩首曰:“臣敢不竭尽驽力,以图补报?惟乞陛下早奏凯旋,以慰臣民之望!”于是帝驾启行,大小文武群臣送汉帝出城。自此吕后与萧丞相权国。

  帝一日大兵至邯郸,入城下营,帝坐中军,诸将列左右,临近郡县,俱来朝见,帝问曰:“陈豨见今屯兵何处?有多少人马,为将佐者几人?”郡具奏曰:“陈豨屯兵曲阳,本部人马并各处纠合散军,共五十余万,为将注言有刘武等二十余人,各郡县皆望天兵下临,以救民水人,臣等闻陛下车驾亲证.急来朝见,如大旱之望云霓也。”帝大喜,顾谓群臣曰:“此邯郸乃中州总路,陈豨不据邯郸而阻漳河,却乃屯兵曲阳,可见识见浅近,又兼纠合疲散之卒,终无能力电。诸将且据兵在此,急令周昌遍于郎郸临近郡县,挑选数人,以为乡道。”

  周昌去数日,选取四壮士十见帝:帝方在帐中饮酒,忽见昌领四壮士来,帝醉而嫚骂曰:“汝辈敢为我前驱作乡导耶?”四壮士曰:“陛下天兵远来,其势虽锐,而未谙地利,不可轻进;必须臣等深入重地,探其虚实,陛下知彼深浅,然后干戈一指,必克全胜。”帝又骂曰:“汝等虽善为唇舌,恐非真见。”壮上曰:“陛下天威咫尺,岂敢欺诳?”帝即与四人俱授千年之职,又重加赏赐,四人欣跃而出。左右曰:“四壮土未见寸功,陛下一旦惧授重职,又重加赏者。何也?”帝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倘四人果如其言,与朕探知虚买,即为军功。况朕前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惟邯郸中兵耳,吾何惜四千户而下以慰赵子弟耶?赏一人而众人劝,吾之用兵,非尔等所知也。”左右拜伏曰:“陛下听见乃天授,诚非臣等所知也。”于是四壮士各装为代民,前到曲阳探听陈豨虚实。四人去数日,回至邯郸,见帝曰:“陈豨稀所用将佐,皆商贾之人,极贪金帛。陛下肯捐数百斤金,买求左右,使各不用命,则豨必就擒矣。”帝大喜,乃重赏四千户去讫。召群臣问曰:“谁人与朕诈入陈稀豨营,贿买诸将佐,就打听消息,使彼内应?豨不等战而自乱矣。”帐下一人出班曰:“臣愿往!”帝视之,乃中大夫随何也,帝曰:“卿若去,朕无忧矣。”随何领金百斤,带数从人,先具书一封,诈言帝招安纳降,径到豨营,传说帝遣大夫随何下书招抚纳降;豨曰:“随何乃说客,此书必是诈也。”即命左右请何入。问与豨相见行君臣礼,豨曰:”大夫与豨,一殿侍臣,为何问行此大礼?”何曰:“足下统兵百万。震镇二国。与帝争雄,以图天下,岂敢抗礼以试利刃耶?”豨笑曰:“大夫言过矣:豨今据兵于此,实出不得已耳,盖因汉主猜疑忌刻,忘人大功,难与共享富贵,所以有此举也,但不知大夫此行,有何见谕?”何曰:“臣奉帝命招抚,足下欲罢兵息争,就封足下为代王,不知足下之意,以为何如?”豨看书毕,知帝乃诈,计若纳降,必受擒矣。因扬言曰:“汉主既统大兵前来,未与豨交战,如何便差大夫下书招抚,恐非实意!”何曰:“主上初来,实欲与足下交战,以决胜负。今因左右计议,以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国为上,破国次之;今差何与足下招抚者,正欲全军全国以安民命,非有他也。足下若不纳降,臣即辞回见帝,亦不敢强。”豨曰:“豨与韩信功劳大小如何?,韩信实无反状,尚伪游云梦被擒;我归降,帝必疑我尤有过于韩信,豨实下敢奉命,幸以此言回复汉王。”随何故意与豨俄延半日,从人俱已将金买嘱将佐,诸将佐得金甚喜,随何徐徐与豨相别回营,见帝,具将前事奏知帝。

  次日亲领兵出阵,与豨答话,豨见帝,马上欠身而言曰:“陛下春秋渐高,何苦亲身以冒矢石耶?”帝曰:“朕未尝负汝,汝何谋叛?”豨曰:“陛下诛戮功臣,残忍少恩,踵亡秦之法,效项羽所为,臣何为不反?”帝大怒,回顾诸将曰:“何人杀此逆贼?”樊哙、周勃二马径出到阵前,与豨交战,战三十回,令王陵、周昌二将并力来攻,陈豨大败,领人马望南逃走,指望刘武等救应。刘武等被随何以金买嘱,俱无心救应,各拔寨四散奔走,帝见豨兵错乱,急令大势人马掩杀追赶,将三十里远,只见前面旗帜整齐,队伍下乱,却是另立一大寨,四门俱列战车,周围设下鹿角,中军一声炮响,四门俱开,人马蜂拥而来。陈豨却回马当先,反冲杀汉兵,汉兵大势已行动,急难收煞,被陈豨大杀一阵,帝后哨人马已到,急扎住营寨,分头遣兵救应,豨兵方退后,此时天色已晚,两家俱各收兵,帝传令今日人马虽疲倦,不可安寝,须防劫寨。诸将得令,各自预备。

  却说陈豨回到营坐定,召刘武等责之曰:“汝等未与交战,便四散奔走,幸赖我预设下这老营,以防追兵,若无此营,我兵决大败矣,汝等若再退弓,决以军法从事。”诸将惶恐无地,各退帐后安歇。一夜无事。

  次日帝升帐,诸将列于左右,王陵进言曰:“陈豨用兵皆模仿韩信,观昨日预设营阵,预有调度,据今与之交战,恐难取胜,况又粮草不敷,以臣愚见,且退兵据住邯郸,再调各路人马。尽力与彼决一胜负,料天威所临,非豨所能及也。”帝曰:“恐我兵一退,豨兵追袭,反致取败。”陵曰:“今日且按兵不动,待晓徐徐退去,却着两枝精兵埋伏于左右,彼若追赶,两路人马冲出,彼必大败,料豨善于用兵,我兵若退,彼决不敢追赶。”帝曰:“善!”于是延到将晚时,帝分付三军,各饱皈后准备行李,衔枚启行。着樊哙、王陵、周勃、灌婴四将,分为二枝,埋伏庄左右,其余人马,尽数随帝回邯郸。

  有人飞报与陈稀,陈稀召诸将曰:“此帝屯兵于此,不便于战阵,又且粮草或不敷,想退兵于邯郸,调各路人马。与吾决战。”诸将曰:“臣等正好追杀。”豨曰:“帝久于战阵,深有谋略,左右必有埋伏,汝若追赶,必遭冲击,不可追赶。”即差人探听,左右果有重兵埋伏,诸将皆服。帝人马徐徐回邯郸,樊咕等四将见无追兵,亦各退回,自此两家各相拒下战。

  却说帝初大兵出长安之时,韩信称病,不随帝出证,后打听稀屯兵曲阳,乃默思陈豨当拒邯郸,阻漳河为上策,岂可屯兵曲阳?帝据住邯郸,豨必败矣,阴使心腹人写书与豨,令遣将领精兵抄小路径攻长安,我却从中起事,使帝首尾不能相应,必获全胜。书去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吕后未央斩韩信

  却说心腹人出城,有信家仆谢公著,设酒送行,两人饮酒,不觉沉醉。公著相辞,至晚回,信怒曰:“一日不见汝,不知干甚事?”公著带酒触言曰:“我又不会与外国通情,缘何干甚事?”信闻言大惊,便着左右扶公著人房内安歇。自思:“此人既知此事,不可留也,当杀之!”信入寝室,有夫人苏氏问信曰:“谢公著缘何来晚,致使尊公动怒?’信曰:“公著言太无状,吾欲杀之。”苏氏曰:“公著带酒口出妄言,岂可计较?待酒醒时间明,处置亦未迟,何必夜晚杀之,反致左右惊疑?”信曰:“夫人之言是也。”于是信就寝。却说谢公著五更酒醒,其妻曰:“汝晚归来,元帅甚怪你,你口出狂言,甚是无状。”公著口:“我说甚言语?”妻曰:“你说‘我又不会交通外国,缘何甚事’,元帅惊讶入内,晚间计议要杀你,你可急早逃走出去,庶免一死。”公著闻妻言,惊惶不已,便起来穿了衣服,预备行李,躲避在夹道傍,等候刚开宅门,侧身而出。此时信尚未起。公著走城边,欲出门,自思:“元帅家仆甚多,若知我逃走,决差人四下跟寻,如何得脱此性命?不若将此机密事往萧何丞相告变,虽是害了他,我却得保往性命。”公著遂转过身径到相府告变。萧何连日正接得高帝手敕,分付用心防备韩信,如遇便当计较杀之,以除后患,萧何领手敕奏知吕后,正无计可施。闻谢公著告变,急着进府,唤至前问之曰:“汝告变须要的实,不可轻易,若不实,汝亦难免其罪。”公著曰:“此事岂是小事?某亦不敢轻言。前日陈豨征番之时,实无反意,皆是韩侯劝陈豨反,以此陈豨一到赵代遂反,亦曾有书相通:昨日韩信又密写一书,着家仆传与陈豨,教遣将调兵,从小路来取长安,韩侯却从中起,以为内叵。此事一毫不敢虚假,我因醉后露出话来,韩侯要杀我,被我逃走,径作告变,如不实,甘当重罪!”萧何闻公著之言,即引来见后,备说前事。后大惊曰:“韩信已实反矣!丞相作何计议?”何曰:“此事且按下不必题,就将公著暗藏于臣家,明日可密差人,往牢中拣一重犯,与陈豨模样相似者斩首,假着人捷报,只说主上已得胜,杀了陈豨,将首级传入长安,号令关中。群臣闻此,决来贺喜,韩信必然出朝,因而擒之,随娘娘处置。”后曰:“此计甚妙。”即暗差人,牢中取一重犯来斩首,用匣盛了,一面着人来报捷,就传谕中外。

  众群臣闻帝有捷音,皆入萧相国府会议,明日入朝称贺,丞相曰:“诸君须会齐,就约韩信一同人贺。韩信官原与诸君同,然不过暂时废置,闻帝回朝,仍有加封之意,况韩信开国之功,帝常思念,岂终碌碌与众人伍耶?”众人闻何之言,亦来与信相约,就将萧何之言告知韩信,信闻众人言,亦自思萧何必知端的,想帝回朝,必有加封之意,遂与众人约齐,明日入贺。众人辞出。

  韩信入内庭见苏夫人,备说帝有思念之意,明日须同众人人朝称贺,夫人曰:“前日帝远行讨陈豨,公托病不同行,一向又未得见吕后,今闻捷音至,却去称贺,吕后疑怪,恐至陷害。公当斟酌!”信曰:“若今不去朝见,帝早晚回朝如何相见?况萧丞相在左右,定然维持,料亦无事。”夫人曰:“连日见公气色不甚好,恐入朝或不利,公宜仔细!”信曰:“吕后一妇人耳!萧何大识见,我已约定人,岂可失信?”

  次日,韩信同群臣入朝称贺毕,后曰:“群臣且出,着萧丞相留淮阴侯入便殿后,有密事计议。”萧何急下殿,留韩信入内。信方放步入宫,只见两边走出四五十武士,将信捉住,就绑缚于长乐殿下。韩信曰:“臣得何罪,娘娘缚臣?”后曰:“帝拜你为大将,后因有功封汝为齐王,改封楚王,闻汝谋反,出游云梦,虽擒来,亦念汝有功,不曾加诛,又封汝为淮阴侯,帝未尝负汝。汝何结连陈豨谋反?又差人往彼交通,着陈豨寇长安,汝却为内应,如此设谋,天地鬼神所不容也!”信曰:“有何指实?”后曰:“汝家仆谢公著告变在此。”信曰:“此公著诈言,娘娘亦当详察。”后曰:“帝破豨,营中已搜出汝亲笔密书,陈豨已招认,汝尚敢口强!”信闻后言,低头再不复辩,后将信绑缚未央宫钟室,武士斩之。信临死乃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按史:大汉十一年九月十一日,斩韩信于未央宫长乐殿钟室之下,尽夷其三族。是日大地昏暗,日月晦明,愁云黑雾,一昼夜不散,长安满城人尽皆嗟叹:虽往来客商,无不悲沧,人言萧何前日三荐登坛,何等重爱,今谢公著告变,亦当在吕后前陈说开国之功,可留他子孙,方是忠厚;反立谋擒信,及夷族之时,卒无一言劝止,何其不仁甚耶!

  吕后斩韩信毕,命萧何写表并韩情首级,申奏帝知。后差陆贾赍表并信首级,飞马驰报。一日,陆贾到邯郸见帝,帝拆其表观看,表曰:

  大汉十一车九月,皇后吕雉上言:伏以刑以绳下,用彰邦国之典;法以敕众,懋昭王者之威。仰惟皇帝陛下,神武布于万方,威德加于四海,乃有淮阴侯韩信,既食汉禄,不守臣宪,辄生异志,顿改初心,交结陈豨,大肆谋反,家奴告变,实有显迹。密从萧何之请,明揭国法之公,斩首未央,夷其三族。传报邯郸,晓谕北伐,使陈豨以之丧胆,好宄为之消魂,天兵下临,指日奏凯,臣妾不胜欣忭之至!

  帝览表甚喜,既而追思韩信十大功劳,心甚伤感,因谓左右诸将曰:“韩信始归朕之时,萧何屡次荐举,朕拜为大将,其后累建大功,诸将不能及,乃天下奇才,虽古之名将,亦未为过也。朕解衣赐食,待之甚厚,岂可与陈豨交通,谋为不轨?亦心术太不良耳!后既杀之,朕甚悼惜,自此再无如信之能。”帝不觉泪下数行,左右亦皆泣涕,遂将信首级,传布远近,人人莫不嗟叹。却说陈豨正遣兵从小路会韩信攻取长安,兵未发行,忽闻人言:“韩信事已败露,被吕后斩于未央宫,命陆贾赍表奏帝,就将首级传至邯郸,见今悬于辕门之外,晓示三军。”陈豨听罢,大叫一声,气倒在地,左右急近前扶救,未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陆贾智调蒯文通

  陈豨因闻韩信死,哭倒于地:左右诸将救起,陈豨曰:“我数年来,多得韩信之教,虽力异姓,实同骨肉。岂意今日为我遭此诛戮,一闻其死,不觉十分伤恸,又且我事不能济矣!为之奈何?”诸将曰:“韩侯虽死,大王岂可自懈?我等愿同大王杀上邯郸,与汉王决个胜负!”陈豨曰:“且不必进兵,吾料一二日汉兵决来。不若只在此,预备交战。”言未罢,有细作来报:“汉王统各处调来人马,杀奔曲阳来,离此不上百里。我等径飞马来报,大王可作速准备。”陈豨分付诸将:“不可如前一败,便先逃走。”诸将曰:“我等随大王一同出阵,不必各分营寨,恐难救应。”豨曰:“汝等只分左右为羽翼,待我与彼交战,汝却两路冲击,彼兵自乱,可以取胜。”诸将得令,各分两路伺候不题。

  却说帝屯兵日久,又各路人马俱到,知陈豨见杀韩信,逆谋已露,决然无心固守,乘此机会,统兵径赴曲阳。一日大兵抵曲阳,高城三十里下寨,帝传令:“着樊哙、王陵二将,今夜各领精兵一万,各衔枚暗投曲阳北路左右埋伏,待豨败走,汝却出此奇兵,可以擒豨,又命周勃、周昌二将,在营后待豨左右有救兵,可出此兵以御之。随我诸将,光着灌婴与豨对敌,正在酣战之际,尔诸将拼力协攻,彼败走,尽力追赶,决获全胜。”诸将得令,各分付预备。

  次日,灌婴领兵出马,与陈豨答话。陈豨一马当先,大叫曰:“汉兵前日已大败,尚不纳降,乃敢复来送死?”灌婴大骂:“逆贼自不知死,尚敢逞强?”举刀迎面来劈:陈豨举枪交还。二将斗到二十回合,只见陈豨左右诸将急领兵冲杀来。这汉阵上周勃、周昌不待彼兵到来,亦各出精兵,奔前截杀,陈豨又斗婴不下,正躁急之际,汉兵又一齐拼力来协助杀来,陈豨如何抵敌得过?往北逃走。豨诸将见陈豨败走,无心恋战,亦各四散奔溃。帝率诸将合兵一处,尽力追杀。豨兵已知势弱,各倒旗投降。刘武等诸将,俱被周勃、周昌等追杀,遂死乱军之中。

  陈豨正逃走中间,忽听一声炮响,樊啥、王陵二枝生力人马突出,陈稀被汉兵追赶,正急元处躲避,一时措手不及,被樊哙一戟,刺于马下:大势汉兵俱到,见刺了陈豨,帝大喜,遂将首级传去,悬于赵代二处,彼处知豨死,皆望风归服。帝传命:“如有投降者,免诛戮。”乃招抚各郡县,赵代悉平。

  帝车驾赴洛阳,吕后远来迎接,帝相见甚喜,备间韩信临死有话说?后曰:“信言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帝问左右:“蒯彻乃何处人?”陈平曰:“蒯彻乃齐人,极有机变。韩信行兵时,寸步不相离。闻此人曾劝韩信以齐反,信不听此人,遂佯狂于市。其人当以智取,若陛下以怯拘之,恐难力致,则必假为疯狂而正矣。”帝即问左右:“谁人往齐国调蒯彻去?”言未毕,陆贾出班奏曰:“臣愿往。”帝即命贾引十数从人,往齐国调蒯彻。

  一日到齐,有郡守李显接贾于驿中安歇,贾问:“蒯彻今在何处?”显曰:“此人每自歌自笑,游荡于街市中,人皆以为疯魔,某尝以礼相请,彼终不就,此等人主上问须用他?在着大夫远来,恐徒劳神也!”贾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蒯彻之疯狂,乃其诈也,汝可着一能言之土,与之饮酒,彼必歌笑狂饮;着其人如此如此诱引?待他痛哭之时,我却有言语调他,他自然不敢疯狂,管教他随我见帝。”

  李显即选两个能言之士,与了钱钞,分付他如此如此,诱引蒯彻,待他哭时,向十字街请陆大夫相见。其人领命,即到市上见蒯彻散发狂笑,游行于市,且为之歌曰:

  六国兼并兮,为秦所吞,内无豪杰兮,罔遗后昆,秦始自失兮。灭绝于楚,楚罔修政兮,属之汉君,乌江逼项兮,伊谁之力?十大谋奇兮,岂能独存?乃不自悟兮,尚思国爵,一朝遭烹兮,祸福无门。佯狂沉醉兮,且自昏昏。

  歌罢向南而去。李显的差人尾之于后,近前乃挽彻手,亦大笑不止曰:“我今与子亦病狂矣:愿请入酒店中市沽三杯。”彻喜,亦随二人入酒馆,二人曰:“我今数日后海外邀游,不居人间,与世相违,不欲恋功名,贪官贵也。”彻见二人语言不凡,乃曰:“我之病狂,其意有在;汝之病狂,果何意那?”二人曰:“我之病狂,非子所知也。且与子饮酒,不必多言,恐为人所闻,则非病也。”彻见二人言甚蹊跷,遂改容而正言曰:“二公决非等闲人,愿求大名。”二人曰:“我二人原系赵国人,闻韩侯之贤,前随楚地,日侍左右,言听计从,遂为心腹。不意韩侯无故为家仆所诬,被吕后斩于未央,夷其三族,临死之际,言不绝口,只说悔不听蒯彻之言:我等见韩候屈死,恨不同为之死,遂弃功名,逃走于此,闻子狂歌于市,知其为蒯先生也,因与三杯,以叙衷曲。吾思韩侯十大功勋,为当代元臣,一旦被家仆所诬,死于阴人之手,子孙诛灭,一脉无留。岂意韩侯遭如此之苦!我二人想其仪容,念其恩意,想往日威振三齐,何等英雄,今翻为画饼,岂不痛哉:岂不哀哉!”二人言罢,泪如雨下,感动砌彻心事,不觉捶胸跌脚,放声大哭曰:“韩侯问不早悟耶?何不旱悟耶?乃至见杀,使我一身无主,我何以为生耶?”

  正哭之间,忽见一人自外抢入,劈面揪住,便道:“你终日装狂,今日却漏出本相来也!,蒯彻吓得面如土色,便问:”你是何人?”那人曰:“我是中大夫陆贾也。奉汉帝命,特来拿你”言未毕,只见郡守李显,率领从人将彻缚住,就带到公厅:陆贾亲解其缚,以礼相接曰:“蒯先生不必如此佯狂,快整起衣冠,赴洛阳见帝去。方今四海一家,万姓皆子,与其依信而空死,孰若旧帝而报忠,智者必能识时.贤者则能择主,汉帝乃当代真命,以张良世世相韩,尚封侯为汉臣,况其他乎?先生当自思之!”蒯彻曰:“某佯狂许久,今被公倒说了我也。”遂整饬衣冠,预备行装,随陆贾赴洛阳见帝。

  一日到洛阳,帝方与群臣议事,忽见陆贾引蒯彻来见,拜伏在地,帝曰:“此是问人?”贾曰:“乃齐人蒯彻也!”帝曰:“昔日汝曾教韩信反耶?”彻曰:“然:是臣教情反也。秦夫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捷足者完得焉,跖之犬吠尧,尧非不仁,犬故吠非其主:当是之时,臣惟知有韩信,而不知有陛下也。若信果听臣言,岂有今日?信今既死,臣亦不独生,陛上如欲烹臣,臣即就死,亦不敢避。”帝笑谓左右曰:“彻之言亦信之忠臣也,波各为其主耳。朕今即释汝之罪,授汝以官,汝以为例如?”彻曰:“官非臣所愿也,惟愿陛下念信平定天下之功,乞将信首,付臣葬于淮阴,仍乞封为楚王,放臣与信守坟墓,以终余年。此万代帝王之德,陛下可以衍亿世之洪基于无穷也。”帝曰:“贤哉蒯彻也!”即日将信首级付蒯彻,仍传命有司造信坟,仍封为楚王,蒯彻不授官,任其闲散快活。

  却说帝仍同长安,萧何奉文武群臣接见,帝大设筵宴犒赏军士。忽有左右来报:“朝门外有告机密事,伺候投见。”帝曰:“陈豨事方定,又有告变者投见。传命着进来!”其人入内见帝,道出这个人来,未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栗布洛阳哭彭越

  却说来报机密者。乃梁太仆也。太仆因彭越醉后辱骂,归家忿恨曰:“我本与越同为汉臣,彼因侥幸成功,帝封为梁王。今倚势王爵,累次辱我,况我又无家小,不若长安告变,使他王爵不能自保。”当夜收拾行装,径赴长安告变:帝问曰:“汝是何处人,告甚机变?”太仆曰:“臣虽事梁,实为汉臣,昨因见梁王招集军马,指日欲以梁地谋反。其反状一也;前日陛下征陈豨,征兵协助,彼又托病不来,其反状二也;昨闻韩信死,哭之甚痛,就欲整率三军,早晚发行,其反状三也。臣为汉臣,见彼谋反,臣特来告变。”帝闻太仆之言,急召平等商议。平曰:“彭越见帝诛了韩信。所以谋反。今可差一的当人。奉命宣召。如来则无反志,但废置可也:如不来则谋反必矣。然后遣兵征讨,则师出有名也。”帝复命陆贾前赴大梁召越。

  贾领帝命至梁见越。越与贾相见。问曰:“大夫此来为何?”贾曰:“梁太仆告帝,王有异志,语言错乱,前后不对,主上疑彼与王有隙,故托此告变,即监候,欲召王与彼面对,且就与一见,以叙君臣之好。”越曰:“此人一向政事俱废,我因辱骂,彼遂逃走,赴长安告变,既主上召我,我即奉命到长安与彼面对,凡事须要指实,岂可凭一面之辞,便陷人于不义耶?”贾曰:“王之所见甚高。”当日彭越置筵宴款待陆贾。

  次日,预备人马启行,有大夫扈辄谏曰:“大王不可去,去则有祸:前日擒韩信便是这样子,汉帝可以同患难,不可同富贵,大王若去,则必有韩信之难,王切不可去!”越曰:“韩信有罪,我无罪;我若不去,则太仆之言,似为着实,主上以我为真反矣!”扈辄曰:“功高者必忌,位极者必疑,王之功高矣,王之位极矣,主上正在疑忌之间,王虽无反状,而此去必寻事陷害,性命难保也!”越闻辄言,沉吟不语。贾曰:“扈大夫之言,不过目前之计耳,今日王若不去,帝必统大兵亲来征讨,王比陈豨如何?陈豨足智多谋,雄兵五十万,又占在赵代二国,尚不能取胜,况梁地素畏帝威,帝若一临其地,郡县归眼,王岂能独立耶?”说得那彭越闭口不言,遂决意与贾启行,梁国父老人等,送越出城。才然前行,只见扈辄悬门而谏,越见之,即令人解辄下城,越曰:“大夫何又如此苦谏?”辄曰:“臣今有倒悬之苦,王见而救之;王此去必有倒悬之危,谁与王救之,臣今不欲大王如韩侯悔蒯彻之言也:”越谢曰:“大夫之言,虽力确论,但我此心只欲见帝,故大夫之言虽善,其如我之不听何?”遂与贾径自长行。扈辄号泣而回。

  却说越一日见帝,帝出巡洛阳,闻越至,召入内相见。帝怒曰:“昔破陈豨之时征汝,汝何不至?”越曰:“臣实有病,非敢抗违。”帝曰:“今太仆告汝谋反,汝有何说?”越曰:此人不能理事,累被臣之辱,因是怀恨,故以诈言诬害:陛下明见万里,当审其诈,勿为小人所欺也。”帝命御史台勘问,尚未报,忽有一人于朝问外要见帝,左右不敢隐,奏知帝,帝传命着其人进内。帝曰:“汝何人也?”其人曰:“臣乃梁大夫扈辄也。”帝曰:“汝来何说?”辄曰:“陛下受困荥阳,若非梁王绝楚粮道,主上岂有今日,梁王累有大功,今陛下听一时无稽之言,遂杀有功之臣,恐天下人人自危也!”帝意少回:扈辄尚立于帝前不退:帝曰:“本欲杀越,但因尔之言有理,姑废彭越为西川青衣县庶人,就在彼安置。”乃封辄为大夫?辄曰:“梁王受贬,臣若受官,犬豕不如也!愿放归田里,于臣之志足矣,官不敢望也。”帝遂置之下论。

  却说梁王越当日出部,即备行装赴西眉而来,一日潼关遇吕后,越见后,哭之曰:“臣本无罪,帝乃贬臣于蜀,愿娘娘解之。”后曰:“且随我引汝见帝,以解前罪。”越叩首谢曰:“此娘娘再造之恩也。”

  后至洛阳,见帝行礼毕,因奏曰:“彭越乃壮士。今既调来,即当除之,以绝后患。岂可使之入蜀,所谓放虎入山,后必伤人:臣妾于途中相遇,与之俱来,暗令人告越谋反,陛下当杀之,庶无后患。今优柔不决,他日作害,则悔今日也!”帝曰:“后之言是也。”

  于是吕后密令人告彭越反,帝令入拘彭越送张仓勘问:仓曰:“昔帝取汝起兵征陈豨,汝听韩信之言,称病不来,帝已有杀汝之心矣。昨幸贬汝入蜀,此是帝莫大之恩。汝心不死,复随娘娘来见帝,帝复生情疑,知汝终是作乱,不如杀之,以除后患。所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此非帝与娘娘寡恩,实汝自取之也!汝今如虎人槛,决无逃生之理。不若招承,以决一死,兔致苦刑,终难解脱。”越长叹曰:“公之言极中我病,但恨不听好人之言,致有今日!公既已开断明白,我亦不敢费辞,只得屈招,任主上处我。”张仓即将越口辞成案,申奏汉帝,帝与后计议,越罪当诛,就照韩信例,斩首示众,后曰:“天下诸侯,因见陛下仁慈,所以玩法者甚多,今将彭越醢为肉酱,以赐诸侯,使天下震恐,庶后人不敢谋反也。”帝曰:“然。”于是将越斩首示众,仍酿为肉酱,以示诸侯。

  却说斩了彭越,遂夷三族,仍枭首于洛阳东门,忽见一人,麻衣布帽,腰系着麻绳,分开人丛,踏折长竿,抱定彭越头,放声大哭曰:“冤哉!屈哉!”左右有守卫者,即将其人捉往来见帝,帝问曰:“汝何人也?”其人曰:“臣乃栾布,大梁昌邑人,为梁大夫。不忍梁王屈死,故来哭之。”帝曰:“梁王谋反,何谓屈死?”栾曰:“昔陛下受困荥阳,楚兵四十万,攻城甚急,韩信在河北不至,当时危若坠旒,使梁王助楚,则汉必亡矣,臣下书说梁王阻楚粮道,以挠其势,后又助粮数十万石,汉乃灭楚垓下。五年之间,梁王受尽辛苦,今天下已定,指望与陛下共享富贵,传之子孙无穷,岂料陛下听信谗言,既斩首而复醢其身,又夷其三族,其刑太惨,比暴秦尤甚!前日萧何所定律令,于今安在?汉廷诸侯,再无一人敢谏者!臣怀不平之心,愿来效死,臣恐此后功臣人人自危,谁与陛下守太平之业?”言罢,放声大哭不止,左右文武闻之,无不下泪。帝半晌不语,遂命释放,即日传令封栾布为都尉,布叩首力辞曰:“臣不愿为官,惟愿收拾梁王头骨,还葬大梁。陛下之洪恩,微臣之至愿也。”帝许之,栾布遂将彭越头包裹,出洛阳而去。

  且帝酿酱彭越为肉酱,传布天下诸候。一日使臣将肉酱到南淮,传与英布。布正在望江楼临江宴诸侯,方酒酣,见帝赐肉酱,起身拜领,谢恩毕,便问使臣:“此肉酱何肉也?”使臣诈言鹿肉,布遂开罂尝之,不觉心动,胸中溃乱,探身于江边;遂哇而出之;英布心大疑,即追问使臣:“何肉也:汝当实说?”使臣见英布有怒容,不敢隐讳,即以实告。布大怒,将使臣一剑斩之,便起兵作反。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淮南王英布反汉

  却说英布杀了使命,就点起精兵二十万,屯于城外,仍招集四方军士。一日孪布麻衣扶杖来见英布,备说:“彭越屈死,想当日与大王同力建功,今成画饼。使汉王无韩侯、彭王与大王,安得灭楚有天下?今无故将韩侯、彭王诛夷,止有大王一人,王不极力起兵与梁王报仇,则大王亦有梁王之祸矣!”英布曰:“吾已杀使命,现今屯兵城外,早晚发行。幸得大夫来赞助,吾成功必矣。”费赫曰:“举兵当先得地利,不可轻动。大王若传檄燕赵,据守山东,先立根本,次决胜负,以为胜策,若恃一时之忿,径与交战,汉有良、平之智,绛、灌之勇,带甲百万,控连四海,决致取败。”英布怒曰:“汝何妄为议论,阻我军情,方今汉王春秋已高,韩、彭已死,我何畏哉?”遂叱退费赫,于是举兵东取吴,西取上蔡,与楚王刘交并刘贾战于吴楚之间,布兵强盛,一战遂虏刘交,斩刘贾,声势大振。

  报入关中,帝大惊,召诸将问计,诸将曰:“英布竖子,何能为乎?天威下临,必克全胜。”汝阴侯滕公曰:“臣有一门客,乃楚令尹薛公也,足智多谋,闻英布反,深笑其不能为也,想彼必有筹画。”帝乃急召薛公问之,薛公对曰:“使英布出于上计,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于中计,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于下计,陛下安枕而卧矣!”帝曰:“何谓上计?”对曰:“东取吴,西取楚,并齐取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有也。何谓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魂,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何谓下计?东取吴,西取上蔡,归重于越,身归长沙,陛下安枕而卧,汉无事矣!”帝曰:“汝料英布出何计?”对曰:“布决出下计。”帝曰:“何以知之?”曰:“英布乃骊山之徒,无深谋远虑,一日高居王位,皆为身计,不顾其后,故知决出下计也。”帝大喜,即封薛公为千户,遂传命大小三军,整率人马,随帝东征。留萧何守关中。

  大汉十二年冬十月,帝大兵驻蕲西,正遇英布人马渡淮,两军相遇,各立营寨,帝升中军坐定,有探听小校回奏:“英布东取吴地,有吴郡大守吕璋,畏布威势,即开城纳降,布从江夏渡淮取蔡,今兵抵蕲西,正与陛下大兵相遇,见今扎营于五十里瓮山之下。”帝闻奏,笑曰:“不出薛公之所料也!”遂命王陵先领一枝人马哨探,续差灌婴、周勃接应。

  却说英布闻汉兵到来,亲领一枝兵,转过瓮山迤西,正遇王陵,领兵相对。陵曰:“汝乃骊山徒夫,一旦位至王爵,不思安享富贵,乃欲谋叛,自来寻死?”英布怒骂曰:”汝等乃沛县酒徒,得我等赞助之力,今成大事,前年杀韩信,今年杀彭越,我三人同功一体之人,他二人既被害,早晚必寻到我,我如何不反?乘此时,汝快与我一同起义,免致后日之悔。”王陵更不回话,举刀直取英布。英布举斧劈面交还,二将战有二十回合。王陵刀法惭怯,灌婴、周勃二将人马已到,就势出马冲杀来,英布阵上,栾布领过诸将,也都杀来。两边混战。汉兵大势人马。拔寨都到来接连交战,布兵抵当不住,望山后四散奔走。帝乘白龙驹,随大势人马,一概追赶,不防栾布侧身在山凹边。见帝过,挽弓搭箭,想诛彭越之恨,尽力一箭,正中帝右肩,翻身落马。诸将知汉帝被流矢所伤,传知远近,诸将无心恋战,各扎往人马安营,扶帝入中军,用医敷药调治,幸未大伤。

  帝次日扶病升帐,召诸将曰:”英布知我中箭,决不作预备,汝等可乖机一战决取胜矣。”陈平曰:“今日人马,且未可出战,待数日后且不出,英布决疑帝中伤,定亲来搦战,那时却乘机冲杀,着他不作提备,方可取胜。”帝令曹参领兵三万,去长沙绝布粮道;令灌婴领兵二万,前往陆安捉拿英布老小;令纪通领精兵二万,劫于大寨;令周勃等把住淮江渡口,各处调派停当。

  英布果见帝数日不出,大喜曰:“此必汉王被箭射伤大重,不能出战,吾正好乘饥攻取,必获大胜。”栾布曰:“恐有别计,须当仔细。”英布分二枝人马杀上汉营来搦战,汉阵上不见人马,一连二日,英布曰:“果帝伤重,无人主张.今晚可劫营,决无准备。”孪布曰:“陈平等多诡计,恐中间有诈。”言未毕,后哨人来报,大营被汉将纪通劫了,现今周勃等把住江口,灌婴往陆安暗取大王老小,曹参断了粮道,现今军中已缺粮。英布听说大惊,急收回人马望山后安营,人马方动,只见汉营中二枝人马冲出,为首大将樊哙大叫曰:“英布急早投降,奏过主上,免汝一死。”英布大怒,急勒回马,与哙大战。交马五十合,见汉兵陆续增添越多,布不敢久战,望东南逃走,帝传令大势人马追赶至大江,布引百十骑渡江,汉兵遂屯兵于江北,暗使人探听英布投何处去。

  却说英布过江,径至吴国,投吴芮处安身:吴芮正出城外采猎未回。吴芮侄吴臣,曾受英布之辱,每怀忿恨,见布止领百十骑人马来投,自思:“布平日恃勇独霸淮南,恣意妄为。今谋反,被汉王一阵杀败,却来投奔安身:我若容了他,即是通同叛臣,不若乘叔采猎未回,暗地杀之,投见汉帝,此莫大之功也。”于是迎接英布入府,行礼毕,分付左右置酒款待。布问:“令叔何往?”臣曰:“阿叔无事,即往南山败猎,或三五日方归。今日不知降临,早晚必回城矣。”布曰:“前日兵出吴地,幸赖令叔,率众归降,一路过江,并无阻滞,遂取上蔡,直抵蕲西。不料被汉兵劫营,遂尔失利,今日复过江到此,且暂住数日,待令叔回,再纠聚人马,与汉决战,如得成功,富贵与令叔共之。”吴臣只是佯为答应,饮酒至晚,英布大醉,即投公馆宿歇,将二鼓之后,吴臣同四十十武士,各执利刃,从公馆后门暗地越墙而过,径到英布寝歇处。只闻英布鼾睡如雷,吴臣看得较近,用力一剑,将布斩首落地,耳房中有十数从人知觉,便叫道:“大王房中如何有人?”急起身抢出,破四十个武士拦住,遂尽行杀死。

  次日天明,吴臣将英布首级过江来见汉帝,帝闻英布被吴臣杀死,甚喜,急召入,令吴臣将英布头捧上验看。陈平谏曰:“不可:英布乃世之骁将,今被暴杀,魂魄未散,恐有恶气,冲犯龙体。”帝曰:“朕自起兵丰沛,十数年来,经百十余战,大小首级,不知见几千万个,岂惧英布首级耶?”遂捧上观看,帝乃大骂曰:“黑面贼:不安守臣节,却要谋反,今被斩首,汝再敢纵横吴楚之间耶?”言未毕,只见布头睁圆怪眼,须发直竖,一阵恶气,将帝冲倒,未知性命如问?且看下回分解。

  四皓羽翼定太子

  汉帝被恶气冲倒,左右急扶帝入寝室,诸将到帐下问安,帝卧病不起,命医调治,数日方愈,帝重赏吴臣,遂封为忠毅候:仍行手敕,晓谕吴芮,用心把守江夏一带。以刘仲之子刘濞就封为吴王,镇守江东。

  十一月,帝过鲁,闻阙里乃生孔子之处,有孔子之庭并孔林,帝即率文武群臣以太牢之礼祀之,并封其子孙,遍游泰岳胜境,复询问孔颜遗址,祀孔庙毕,还过丰沛,置酒沛营,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笑乐,又招致沛中幼童得二百人,教之歌舞,竟日作欢饮酒,酒至半酣,帝起,击筑自为歌曰: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令歌儿皆和习之,帝乃自起歌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父老曰:“游子悲故乡,想吾幼时,终日与乡人同处,眷恋不相舍,后起兵丰沛,遍游海内,乃经百余战,遂有天下。至今不觉老矣!尔等亦皆皤白。追思往日,情甚伤感。吾今虽极贵,万岁后,吾魂魄犹乐思丰沛。”遂以沛县为帝汤沐邑,悉免租税。父兄诸母敌人日与欢乐,帝恐太劳扰,欲启行,父兄又固请留帝,帝曰:“吾人马众多,沛具乃小邑,恐供给不敷,无久为民苦也。”帝不得已,又往三日,大兵起身,一日过洛阳,直抵关中,吕后、太子、戚姬、如意,并文武群臣迎接车驾入内,大排筵宴,犒赏诸将,自此天下无事。

  帝宠爱戚姬益甚:吕后每怀嫉怨,因寻事喧怪咸姬,姬不能自安,一日帝有疾,入姬宫,见帝一向多疾,因奏曰:“陛下春秋渐高,若圣意不早以定议,吾母子恐他日无葬地矣!”帝曰:“此事亦甚易,待朕徐徐图之。”姬命左右置酒,与帝欢洽,帝大醉,枕姬膝上,遂熟寝。吕后密令探看,知帝在姬宫饮酒,后乘兴即过西宫,有守宫门近侍报姬曰:“吕娘娘至矣!”姬因帝枕膝熟睡,不敢惊扰,坐床未起,后忽至,大骂曰:“贱婢每见我,恣肆无状,今入尔宫,尚高坐不起,是何道理?”姬曰:“妾见后,岂敢不远迎?因帝熟睡,不敢惊寝,以此失礼。”后曰:“贱婢每见我,便以帝为辞;他日万岁后,定着汝为讖粉!”遂大怒骂詈而去,戚姬半晌无言,惟咂咽堕泪,不意泪点滴于帝面上,帝觉来。酒醒,见威姬堕泪,帝惊问曰:“爱卿缘何垂泪?”姬曰:“适间陛下枕妾膝睡熟,不料吕后自外来,臣妥恐惊陛下寝,不敢动身,后怪不起,嗔怪而去,欲侍陛下万岁后,致臣妾力齑粉:妾因此啼泣,误以泪珠污陛下龙颜,妾该万死。”遂跪伏在地,娇容愁貌。万种风姿。帝急以手揽衣抚之曰:“汝放心!管教汝无事,明日出朝,与群臣会议,定易太子,汝必为皇后,如意为太子,吕后岂能害汝耶?”戚姬叩首拜谢。

  帝商议已定,次日出朝文武群臣朝参毕,帝遂手敕,着令群臣再议更易太子,务台公论,勿执已见。帝遂命群臣,赴丞相府商议。

  吕后知觉,因召吕泽人内议曰:“帝宠戚姬,不念旧德,累次诏群臣,要易太子,此事如何?”吕泽曰:“臣识见浅小,不足以谋大事,娘娘若要筹策,须差人密问张子房,看他有甚识见。”后曰:“张子房导引辟谷,一向不出,岂可为我筹画?”吕泽曰:“臣与子房之子张辟疆交好,央他转与子房通达,料子房一言之间,便可主意。”后即命吕泽同辟疆往问张良:初不欲言,吕泽曰:“泽奉后命,来问公画计,今公不言,臣何以复后?今泽但有死而已,必不能出公之门也。”良曰:“此事非敢不言,但不可以口舌争也。”泽曰:“出公之口,入泽之耳,何不可言之有?”良乃附耳谓泽曰:“帝平白所重者有四人,一向征聘,其人坚志不欲来,隐于商山之南,此山离长安三百里,山势最险,多出芝草,间来采芝而食,凿泉而饮,飘然与世相忘,帝深慕其人,而不能力致,每欲除之,又恐天下人非议,亦且阻塞贤路,遂任彼自乐。今娘娘差人卑礼厚币,辞意恳切,务求此四人,以羽翼太子,帝一见之,则自然不敢言废立矣。若得此四人来,胜百员强将,抵十万精兵,不动声色,而太子有磐石之固矣。”泽曰:“愿求四公姓名。”良曰:“此四人一人姓唐,名宣明,居东园,遂号东园公;一人姓绮,名里季,邯郸人,初隐商南,后与东园为友;一人姓崔,名黄,字少通.齐人,隐居夏黄,遂号夏黄公;一人姓周,名术,字元道,河内人,号角里先生,尔就将此四人奏知娘娘,急早恳求,若得他下山,太子之福也。”

  吕泽闻张良之言,拜谢,急来奏知娘娘,吕后随差内使李恭等四人预备西蜀锦四十疋,黄金四千两,名马四匹,前赴商山,求见四皓,四皓方由山中采芝而归,见使命各备厚礼,跪于山坡之下,俯伏而言曰:“方今皇太子仁孝诚敬,著闻于天下,素仰四公之名,特差某等卑礼厚币,乞请四公下山,辅教太子,以成太平之治,他日嗣登宝位,富贵与公共之,愿公勿辞焉。”四皓初有难色,见使命哀求恳切。拜伏在地不起。遂将礼物收下,留使命在山中暂歇一宿。次日,四皓收拾行囊,同使命下山,来见太子。吕后即传命,排设筵席,款待四人。四皓自此朝夕与太子相伴不题。

  却说帝升殿召群臣曰:“朕前日命卿等会议,更易太子,连日未见回奏。”叔孙通、周昌等谏曰:“昔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国乱者数十年。秦以不旱定扶苏,令赵高得以诈立胡亥,自使灭祀,此陛下所亲见,今太子仁孝,天下皆闻之,陛下必欲废嫡而立少,臣愿先伏诛,颈血污地也。”帝遂拂袖而入,群臣皆散。

  帝正欲幸长信宫,过便殿,适见太子自文德殿而来,四老人随太子后行,帝怪问曰:“此四人,自何而来?”四人近前各言其姓名,帝乃惊曰:“吾久以卑礼敦请,四公皆逃避不欲来,今公何从吾儿游乎?”四人曰:“陛下轻士嫚骂,臣等义不受辱,故恐惧而亡匿之:闻太子仁孝恭敬,礼贤下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死者,故臣等愿委身以事太子。”帝曰:“烦四公幸调护太子。”四人各为寿,望帝拜伏,衣冠甚整,器度奇伟,真当世之神仙也。帝相望而去。

  帝至长信宫,戚姬接见,帝备道叔孙通、周昌等力谏不欲更易,又且太子有四皓为之辅佐,羽翼已成,难动摇矣,戚姬不觉泪下,帝谕之曰:“吾封如意都善地,料根本已固,定无事矣。”姬拜谢,不知帝封如意何处去?且看下回分解。

  汉帝封赵王如意

  帝因戚姬涕泣,遂抚谕之曰:“我前日征陈豨,驻兵邯郸,我见此地风俗淳厚,人民庶富,前有燕台之阻,后有漳河之险,地方千里,人多豪杰,若此地建都,亦不在长安之下:我明日出朝,就封如意为赵王,建都邯郸,使彼终身快乐,且又离关中甚远,乃重耳远害之道也。”姬曰:“封如意力赵王,深感陛下洪恩,但如意幼小,须得一人辅之,庶可以保守疆土。”帝曰:“待明日于群臣之中,拣选一奇谋之士以辅之,料万安无事。”姬拜谢,置酒与帝欢饮。

  次日,帝升殿,与文武群臣会议:“太子既不可易,但如意年渐长成,不可久留宫中,朕欲封如意为赵王,建都邯郸,卿等以为何如?”群臣曰:“若封如意为赵王,甚合公论。”帝曰:“封如意为赵王,须得一老成大臣辅之,庶得朝夕教导,卿等以为何人足当此任?”萧何曰:“唯御史大夫周昌,其人公正明爽,足可辅之。”帝曰:”正合吾意。”于是召周昌,欲同如意赴赵建都,昌曰:“陛下既命臣辅佐,敢不从命?但须依臣三事,仍望陛下写手敕以戒之,庶保无事。”帝曰:“那三事?”昌曰:“第一不可复入朝,恐地方无人保守,又防人谋害,第二退守本国,谦以自御,听臣谏劝。第三不可时常与戚娘娘通问音信,恐被人识破,则母子不能自保,若依此三事,臣方可辅之。”帝曰:“此三事亦甚易。”随写手敕付赵王收照。遂命车驾送如意出城。如意临行来别戚姬,姬曰:“吾与尔今日别离,又不知‘何日相见?”母子抱头放声大哭,左右无不坠泪,是日如意出城,帝送至郊外,洒泪而别,周昌亦同赵王赴邯郸不题。

  却说帝正欲进城,只见一人手执词状,向帝驾前声言:“萧丞相将上林中空地召民耕种,以公家之物而要买人心,实怀不忠,乞陛下察之。”帝闻奏大怒曰:“萧何受贾人财物,却将吾上林空地,与民佃种,甚非臣道。”急令廷尉械系之。萧何被系亦不分辩,遂下狱。数日,有王卫尉叩阙上言曰:”萧丞相有何罪,陛下乃械系下狱耶?”帝曰:“受贾人财物,以吾苑地求租于民。吾故系之。”王卫尉曰:“有便于民而请之,真宰相事也,且陛下此数载来,陈豨、英布反,以关中托丞相镇守,当是之时,若关中以西少为推动,则国家非陛下有也。丞相不于此时为利,今却乃利贾人之金乎?陛下忌小过而忘大德,臣故不避死而叩阙上言之,幸陛下察焉!”帝沉思半晌回答曰:“此寡人之过也。”是日,使内侍持节赦丞相萧何出狱。何入内向帝谢恩,帝曰:“丞相为民请苑。真宰相之事也。吾不知而加罪,吾不过为桀纣主;丞相下狱,亦不分辩,则为贤宰相也:寡人之系公,正欲百姓闻吾之过也!”何曰:“陛下圣明,臣罪当系狱,又何分辩之有?”帝叹曰:“贤哉,何之为相也。”遂将妄告者杀之。

  张良闻何下狱,遂叹曰:“韩、彭、英布被诛,萧何下狱,吾虽导引辟谷,尚处关中,况易太子之计,乃我所为,倘帝知之,吾罪亦难免矣!”遂寻访四皓,计议欲往终南求仙,以避其难,各人约会相同。次日,张良同四皓见帝曰:“方今天下一统,四海宴然,太子仁孝素闻,礼贤下士,足可以继万年之统,臣四皓年各八十,不能起居;臣良衰病日侵,亦不堪任用。欲辞陛下,臣等前往终南山访道,一切功名富贵,漠漠然无关于心,远观云水,了身达命,得延数年,皆陛下之所赐也。”帝曰:“朕得先生以来,屡建奇功,未有酬报,前封为留侯,先生又未领受,今乃辞寡人而去,不识继此可复得见乎?”良曰:“不敢请耳,固所愿也。”帝又谓四皓曰:”卿等辅教太子,正望久相调护。今相从未久,又欲远遁山林,复埋名韬迹,是何心哉?”四皓曰:“君子满朝,善人当道,臣等衰朽之人,亦何益于国家?惟望陛下,放归田里,得休息余年,臣等没齿感恩当何如耶!”帝见众人辞意恳切,去念已决,遂赠金帛之物,亲步行出殿门之外,以目遥送,只见四皓、张良飘然而去,帝叹息不已。却说汉帝因见张良归山,一日追思开国功臣:“其间有与朕起首布衣者;有背楚归朕,建立大功者;有续后随朕征进,屡有奇谋妙算,足成伟绩者;虽曾犯罪,或遭诛戮,然兴刘灭楚之功,实不可混,朕欲建立一阁,将功臣名姓容貌,图画于上,以示后世子孙,使不忘其初,亦见我大汉人才之盛也。”即命工匠建立功臣阁,图画容貌,阁成,遂引太子观看,一一指说功臣出处来历。看到纪信,太子便说:“陛下若无此人,安得有今日?”又看夏侯婴,太子便说:“臣若无此人,亦岂得今日为陛下子耶?”帝曰:“吾儿可谓不忘其本矣!”是日,即召纪信子纪通,夏侯婴,重加赏赍。二人领受,谢恩出内。人人赞叹,尽说太子仁德。帝闻之甚喜。

  忽有一人大叫曰:“陛下与殿下念纪信、夏侯婴之功,独不念臣父有莫大之功,而不复念,是陛下独忘之矣。”汉帝看其人,未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长乐宫高帝拒医

  其人为谁?乃项伯之子项东也。东曰:“陛下昔日屯兵霸上,与楚相拒,楚王欲起兵劫寨,臣父以子房故旧,遂忘同姓,亲冒矢石,直抵汉营,报知陛下,相与结好。续后回楚,复又与陛下解释,以此霸王息兵,次日鸿门设宴,臣父又与项庄舞剑,极力与陛下维持,陛下得以无事。其后成皋,霸王置太公于俎上,又得臣父以言力阻,太公得以保全。臣父之功,不在纪信、夏侯婴之下。陛下今日与殿下论功,一言不及臣父,因此臣随侍从,遂冒死敢为陛下言之。”汉帝闻东之言,愕然自失曰:“寡人久欲结昔日之盟,复二姓之好,但连因各处征讨,未有暇时,今闻汝言,使我自愧。”是日,使传命以少华公主与项东结亲,令叔孙通议礼,择日成婚,永结盟好。项东自此与公主合亲,住居隆庆府,封东为昭信侯不题。

  却说帝因征英布为流矢所伤,旧病复作:又屡幸戚姬,遂成重疾,吕后与宫嫔议曰:“帝今有重疾,又终日尚在西宫,倘有不虞,何以定后事?”宫嫔曰:“此事当召绛、灌诸臣同殿下往西宫,劝帝回长乐宫养病,此是正理。若娘娘谏劝,恐帝终不听。”后曰:“汝等所见甚有理。”即召审食其、吕泽,传命召绦、灌诸大臣同殿下赴西官,请汉帝回宫。诸大臣曰:“娘娘听见甚有理。”众人即同殿下前到西宫,候于福顺门之久,传与官嫔。宫嫔报知汉帝,帝曰:“此必吕后见我有病,以此着太子同群臣,欲请我回宫。”威姬曰:“陛下若回宫,舍我在此.终被吕后所害,臣妾再不得见天颜矣!”言毕泪如雨下,拜伏于御榻之前。帝曰:“待诸臣进内,我自有话说。”遂传旨着太子诸臣进内。

  太子与群臣入内,见帝面容黄瘦,四体沉重,叩首于御榻前哀告曰:“陛下春秋已高,又兼有疾,久在于此,虽朝夕欢乐,似非养圣之所,臣等愚见,欲奉迎陛下回正宫静养,以保万年,则太子之大孝,臣等之至愿,兼尽之矣。”帝曰:“我之得疾,盖因久于兵马,此怀终日郁郁,所以困而成疾。今居于此,自觉心志舒畅,或可以保安,岂可复迁改他处?倘愈加溃乱,非汝等所以慰我也。”有樊哙续到,拜伏于地曰:“陛下起自布衣,遍历天下,诛秦灭项,何其壮也!今乃顾恋戚姬,遂忘初志,想娘娘与陛下同其患难,共成大业,不得与陛下相处正室,失天地配合之宜,臣等甚为陛下不取也。今殿下与群臣冒罪哀请,陛下若复执一不回正宫,又失父子之情,君臣之义,陛下何以示法万世乎?”帝见群臣哀请之至,不得已,遂起,扶病过长乐宫养病。戚姬送帝回正宫,拜见吕后毕,仍回西宫不题。

  且说吕后与群臣计议,欲请名医看疾,陈平曰:“此去长安二百余里,栎阳北山下,有一医人,极知脉理,善疗诸病。娘娘可差人以礼请来看视,或能治之也。”后即具礼差人,前赴栎阳请医,一日医人至长安,入内先见吕后,吕后备将帝所得病症一一告知,医人曰:“此病虽沉重,然帝元气素壮健,若以良药,渐渐调理,敢保万安。”后喜曰:“汝若能以治之,必重加封赏,富贵不轻也。”后遂引医入内见帝,医奏曰:“陛下之疾,亦不难治,料加以良药,旬日即愈也。”于是帝嫚骂曰:“何乃引此山野匹夫,妄为可否耶?我起自布衣,提三尺剑,遂取天下,岂非天乎?我命在天,虽扁鹊神医,亦何益哉!”帝坚意不使医治病。帝赐金五十斤,仍发回栎阳。

  汉帝自此饮食少进,病益沉重。吕后朝夕侍于左右,因问:“陛下万一万岁后,萧相国死后,谁可以代之?”帝曰:“曹参可。”又问其次,帝曰:“王陵可,陵少戆,陈平可以佐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帝曰:“此后亦非我所知也。”太子亦入内问疾,帝曰:“吾老矣,此疾不可起,汝仁厚有余,足可以保天下,但赵王如意,母于之命,皆赖汝保全,父之所爱者,子亦爱之,然后为孝,汝当识之!”太子曰:“君父之恩,手足之情,二者皆不可失。陛下善保龙体,他念不足虑也。”帝嘱之后,病势愈重,遂不复言。乃于大汉十二年,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原高帝生于秦昭王五十一年,崩于是年,寿六十三岁。帝崩四日后,吕后秘不发丧,召吕泽、审食其计议,立意要谋害功臣,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吕太后谋诛功臣

  汉帝崩四日,后秘不发丧,召吕泽、审食其议曰:“方今在朝功臣,强梁跋扈,各怀异志,若知帝崩,决然作乱,岂肯委身以事少帝?我欲假传帝病甚重,召大小诸臣人内分付遗嘱,不拘在内在外,通要入内,却埋伏下武士,因而杀之。以除后患。此计如何?”审食其曰:“娘娘须草诏传布中外,着令大小群臣入内,仍要委一心腹大将,率领武士、方好下手,若防备不严,倘群臣作变,反惹起祸来。非同小可。”后曰:“左右人将惟郦商可托心腹,汝可召来计议。”吕泽即往召郦商,商急来见后,后将前事密与郦商说知,商曰:“此事甚非长策,娘娘若草招传布中外,倘群臣各生疑忌,其起异志,则天下危矣!况陈平、灌婴,前领精兵十万把守荥阳;舞阳候樊哙,太尉周勃,领精兵二十万前定燕代;其余诸将,散处四外,各据精乓,势已固立,若知帝崩,又闻娘娘赚入内谋害,彼各连兵还向,以攻关中,诸大小群臣在内者。知外有兵变,若复协力内叛,娘娘虽有百万雄兵。亦难支持。只一变乱,岂是等闲,娘娘须当裁处,不可轻举!”后曰:“如尔所言,真是有理,为今之计,将复如何?”商曰:“以臣愚见,急颁诏中外?传说帝崩,大赦天下,召樊哙、周勃、王陵等防护关中,上不失先帝万年之业,下可以保少帝安太平,娘娘开创之功,勒铭彝鼎,子子孙孙,传颂不朽也。”后曰:“既是如说,即令叔孙通草遗诏,传布中外。”诏曰:

  朕起自布衣,还定关中,艰苦三十余年,大业始定。方欲安享隆平,以臻至治,不意寝疾不起,遂尔遐逝,幸赖尔大小文武臣庶,共赞皇猷,克成鸿谟。仍冀辅佐太子,嗣登天位,保守海宇。统绩万年,天下元元,奠安汉土。如有弄兵潢池,不遵王化者,即命一二大将,统兵征讨,竭力剿除,毋负朕命。发丧之礼,勿大费侈,恐伤民财.非朕初意。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诏布中外,大小群臣悉来举哀。丁未发丧,丙寅葬帝于长安故城,已已立太子盈为皇帝,颁诏天下。诏曰:

  朕乃帝长子,册立已久。帝崩,群臣遵帝遗诏,立朕嗣皇帝位。朕自谅德薄,恐不足以胜天下之重,但帝命简在,不敢固逊,乃于大汉十二年,夏四月己巳,入登大宝,昭布中外,惟赖尔大小文武诸侯,匡朕不及,以保鸿业,期统续于万年,衍子孙于不拔:故兹昭示,咸使闻知。

  惠帝颁诏毕,叔孙通率群臣上表朝贺,又议尊汉帝为高帝,以明汉祖,为创业之主也。惠帝曰:“尔等欲尊帝为高帝,此亦子孙尊祖之孝,但不知于礼亦有合乎?”群臣曰:“先帝起自微细.拨乱反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业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深合三王之礼,允协天下之情。”惠帝曰:“尔臣既议停当,急上尊号,以示中外。”于是群臣议尊人帝为高皇帝,令郡同诸候。各立高庙,以岁时祭享:又思高帝尝悲歌于沛县,即于沛县原发迹之地立高帝庙,就令原教习歌儿二百人,每祭祀之时,即歌舞,以为享神之礼。如有名缺,辄令有司补之。

  惠帝即位后,各处诸侯俱来朝贺,惟燕王卢绾闻高帝崩,即率众结连匈奴谋叛,惠帝乃遵高帝遗诏,即召樊哙、周勃,统领精兵二十万伐卢绾,樊哙、周勃领帝命,拣选精兵二十万,前赴燕代,一日兵到漳河,先差小校探听卢绾消息。差去小校数日回复曰:“卢绾大势人马,屯住燕北,两路人马,共五十刀,接连三百里不绝。”樊哙闻说,与周勃计议曰:“卢绾兵马既多,不可力敌,须当智取:公可领精兵五万,由漳河东北走太原,以挠其后;吾领兵前赴燕南与卢绾对敌,彼惟专意于前,不防其后,公乃急攻其后,使彼两势不能相应。绾可擒也。”勃曰:“匈奴现今屯兵燕北,倘闻吾兵攻击,或来接应,不惟无益于我,亦恐无益干将军矣。”哙曰:“不然!我兵往攻燕南,与绾对敌。匈奴决向前救应,与绾合兵,与我相敌?岂有顾后之理,公乃举兵挠乱其后,彼必惊溃而走,疑我从天而降矣。一阵决可取胜。”周勃从其计,即领精兵五万,由漳河东北而去。樊哙亦催动三军,径趋燕南大路而来。离卢绾营五十里下寨。

  卢绾知樊哙领兵到来,急报知匈奴,着急领兵来燕南救应:樊哙扎营三日。不与交战。卢绾与匈奴商议曰:”樊哙乃汉之名将,今渐年老,来此三日,不敢出战,想见我兵势重,有怯敌之意。我明日与彼交战,汝可出兵以冲击之,彼必败走,可尽力追赶,决然取胜,若樊哙一败,汉将再无出力者:倘关中挠动,我与汝举兵而西,长安可得也。”卢绾计议停当。

  却说樊哙分付骑将张荣、李鼎、马和、党奉四将,各领兵四万左右埋伏,曰:“待我诈败,汝可并力截杀,彼必溃乱。”四将得令,引兵左右埋伏,樊哙却一马突出阵前,与卢绾答话曰:“汉帝与汝起兵三十余年,爱汝如子,封汝为燕王,可谓极贵,汝尚不知足,乃结连匈奴造反。今天兵到来,及早受死,免使三军涂炭!”卢绾曰:“汉帝诛戮功臣,吕后尤甚,因此起兵,以图天下,汝若见机与我合兵一处,免遭未央之苦。”樊哙大怒,举戟直取绾,绾举刀交还,两家战在一处,金鼓震天,尘笼四野。战到三十回合,樊哙诈败,勒回马落荒而走。匈奴人马亦冲杀过来,卢绾并力与匈奴追赶,才然前进,两边一声炮响,左右突出两枝人马来,为首四员大将,截住燕代人马,奋力冲杀,樊哙复调转人马并力夹攻,卢绾大败,向后奔走。樊哙挥动三军,连夜追杀。又有燕北人来报,汉兵不知多少,自太原冲杀前来,已将老营辎重尽数烧毁,相离止五十余里,卢绾大惊,急趋燕城,又有樊哙紧追在后,不得脱身。追及天明,汉将周勃人马已到,将卢绾、匈奴围住,箭如飞蝗。匈奴急下马投降,卢绾见势不可支,遂引刀自杀。众军士将匈奴绑缚至军前听候。

  樊哙呜金收军,同周勃迸城安抚百姓,犒赏军士,周勃称贺曰:“果不出将军之所料也!”樊哙曰:“匈奴虽擒,惟单于一支,未可诛灭,可监押赴长安见帝,与群臣计议,正好乘此与单于相和:况帝初即应,首擒此巨寇,亦足以壮国威也。”勃曰:“将军所见甚当。”于是引本部兵二十万,并降兵十五万?奏凯而回。一日到长安,见惠帝,备说卢绾自杀,匈奴归降,燕代悉平。帝甚喜,重赏二将,即令匈奴解去其缚,候次日朝见。比有叔孙通奏曰:“臣有一言面奏,欲使外国明日朝见之时,仰瞻上国君臣之礼,陛下当升大殿,令武士陈列仪仗,以彰威武。”帝曰:“此奏甚台朕意。”随密传旨,着文武大小群臣。各具锦绣服色,次日早朝。未知如问盛张朝仪?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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