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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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

  意和尚在瓦官寺,王苟子来找他清谈,让他先发言。意和尚对王说:“圣

  人有情吗?”王苟子答道:“没有。”又问:“(那么)圣人象(这根)柱

  子吗?”苟子说:“不!象算筹(按:这是一种类似算盘的计算工具)。算

  筹本身虽无情,但运动它的人有情。”意和尚说:“谁在运动圣人呢?”苟

  子答不出来,就走了。

  五十八

  司马太傅问谢玄:“惠子共有书五车,为什么没一句谈到玄学的?”谢

  玄回答说:“想必是绝妙的所在,没有传下来。”

  五十九

  殷浩被罢官,迁居东阳,读了大量的佛经,都能够深入理解。唯独经中

  讲到“事数”(按:如“四谛”、“十二因缘”等是)的地方不懂。遇到一

  个和尚,他把自己标记下来的向他请教,便清楚了。

  六十

  殷仲堪对玄学理论知道比较深刻,别人说他各门都研究过。他叹息说:

  “假使我懂得《四本论》,清谈时就不只是目前这样了。”

  六十一

  殷仲堪曾经问过慧远和尚:“《易》用什么做本体?”答说:“《易》

  用‘感’为体。”殷说:“(古书上有)‘铜山西崩,灵钟东应’的记载,

  这就是《易》吗?”远公含笑没有回答。(按:远公的意思是说:“又是,

  又不是。”所以笑而不言。)

  六十二

  羊孚的老弟娶了王永言的女儿。王家要看女婿,羊孚陪老弟同去。其时,

  永言的父亲王临之还健在,殷仲堪是临之的女婿,也在座。羊孚向来长于谈

  名理,于是与殷仲堪共论:”《庄于·齐物篇》。殷向羊提出诘难,羊说:

  “等交锋到第四个回合时,您必然会同意我的说法。”殷笑着说:“各人阐

  明自己的见解而已,何必相同?”果然四次对答,彼此相通。殷叹息说:“我

  再提不出不同的观点了。”很长时间以来都叹赏这是新人新论。

  六十三

  殷仲堪说:“三天不读《道德经》,便觉得舌头发僵(简直说不出话来)。”

  六十四

  僧伽提婆初来,在王珣宅中讲《阿毗昙》。开始宣讲时,来的人尚未到

  齐,王珣弟弟僧弥就说:“我都明白了。”于是起座,在听讲者中找出三四

  位有修养的人,在另一间屋内开发讲座。提婆讲完,王珣问法冈和尚说;“弟

  子全未了解,阿弥如何会了解?他讲的怎么样?”法冈说:“大都说得不错,

  只有一小部分还未精到罢了。”

  六十五

  桓玄与殷仲堪共谈,每每互相洁难。大约一年多后,只一两个回合,桓

  玄就自己叹息,才思反而退步了。殷仲堪说:“这是你转入解悟的表现。”

  六十六

  魏文帝曹丕曾经限令东阿王曹植在七步内做成一诗,如果做不到,就要

  动大刑法。东阿王应声吟成一首诗说:“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

  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按:此诗一作:“煮豆

  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文帝听了,感到特别

  惭愧!

  六十七

  魏朝封司马昭为晋公,加九锡,司马昭坚决辞让不接受。满朝公卿将校,

  由司空郑冲率领到大将军府劝进。郑冲派人骑着快马往阮籍处取《劝进表》。

  其时,阮籍正在袁孝尼家,因昨晚喝酒过多,尚在醉卧中。叫人扶起,临时

  草拟表文,不加任何修改,写好交给来使。世人认为确是神笔。

  六十八

  左思撰写《三都赋》,刚脱稿,便被当时的人所讥讽,使他很不高兴。

  后来送给张华看,张华说:“这可以和班固的《两都》,张平子的《二京》,

  鼎足而为三了。然而,你的作品不一定受人重视,应当请享有大名的学者出

  面推荐。”左思就去向皇甫谧求助。皇甫谧读赋后备加赞扬,并写了叙。于

  是,过去诋毁《三都赋》的人无不表示佩服,并代为宣传。

  六十九

  刘伶写《酒德颂》,寄托了他生平的思想志气。

  七十

  乐广善于清谈,却不长于写文章。打算辞让河南尹,特请潘岳代他作

  《表》。潘岳说:“可以。不过需要先听听你的意见。”乐广就申述自己所

  以辞让的理由,说了大约二百多句。潘把他的话经过组织,写成一篇著名文

  章。当时的人都说:“如果乐广不通过潘岳的手笔,播岳不听取乐广的旨意,

  就不会成就这桩美事了。”

  七十一

  夏侯湛补作周诗《南陔》等篇,完稿后,送给潘岳看。潘岳说:“不仅

  写得温文尔雅,而且可以看出作者为人孝弟的天性。”潘因此(受到启发),

  作了《家风诗》。

  七十二

  孙子荆妻子死去一年后,去掉丧服,写了一首《除妇服诗》,送给好友

  王济看。王济说:“不知道是诗产生了感情,还是感情产生了诗?看罢,使

  人悲切,从而增进了夫妻的情谊。”

  七十三

  太叔广最善于说话,挚虞却长于写作。两人同在朝廷,官居卿位。每逢

  在大庭广众之中,太叔广发言,挚虞不能应对;回去后,挚虞执笔写成文章,

  向太叔广诘难,太叔广又无法回答。

  七十四

  殷融、殷浩两叔侄都能清谈,但是,在口才上有区别。殷浩说话很厉害,

  殷融常对他说:“你应当更多地去想想我所写的论文。”

  七十五

  庾子嵩把《意赋》写成后,被侄儿庚亮看见,问他说:”(您是有意还

  是无意?)如果是有意嘛,那就不是一篇赋所能表达得了的;如果是无意嘛,

  那又何必写它?”子嵩答道:“正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啊。”

  七十六

  郭璞《幽思诗》写道:”林无静树,川无停流。”阮孚说:“山和水,

  呈现一片萧瑟,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每次读了这诗,总觉得精神和形体都

  要超脱世外。”

  七十七

  庾阐开始撰写《扬都赋》,写到温峤与庾亮时,说:”温挺义之标,庾

  作民之望,方响则金声,比德则玉亮。”(意思是说温仗义,庾为众望所归,

  好比金的响声,玉的光泽。)

  庾亮听说《赋》已写成,请求一阅,并且赠送了一些礼物。庾阐把赋中

  “望”改为“俊”,“亮”改为“润。”(按:因亮是庾亮的名讳,必改。

  既然改亮为俊,为了叶韵,就改望为润。)

  七十八

  孙绰撰写《庾公诔》,袁羊说:“见此张缓。”当时的人认为这是最好

  的称赏。(按:张缓一词,不详其义,)

  七十九

  庾阐《扬都赋》完稿后,送呈庾亮。亮因为和作者是本家,便大事吹捧,

  说可以与班固的《二京赋》、左思的《三都赋》并列。于是文人学士争着传

  抄,京城里纸价因而高涨。谢安说:“不能这样子!这是屋下架屋罢了。处

  处都模仿他人,未免过于浅陋。”

  八十

  习凿齿具有非凡的史才,桓温很器重他。不到三十岁,就由从事升迁为

  荆州治中。习凿齿在写给桓温的《谢表》中说:“不是遇到您,(这一辈子)

  不过是荆州的老从事而已。”后来,习在建康,见到简文帝。回到江陵时,

  桓温问他:“你看相王怎么样?”习答说:“我一生中尚未见过这样的人。”

  从此背逆了桓温的意旨,被派往衡阳做地方官。(因思想上背上了沉重的包

  袱,)头脑也不如以前。在病中,还撰写了《汉晋春秋》,对(历史人物)

  的评价,具有卓越的见解。

  八十一

  孙绰说:“《三都》、《二京》,是宣扬五经的(文学作品)。”

  八十二

  谢安问主簿陆退:“张凭为什么作母诔而父诔?”陆退回不作答说:“想

  必是男子汉的德行表现在生平事业上,(人人都能见到;)妇女的美德,没

  有讳就无从彰显。”

  八十三

  王修十三岁作《贤人论》,他父亲王檬把文章送给刘惔看,刘说:“见

  了敬仁所作的《论》,说明他已经够格加入清谈的行列。”

  八十四

  孙绰说:“潘岳的文章,灿烂得好比铺开锦缎,处处显示美丽无比;陆

  机的文章好比被沙淘金,往往也会发现一些宝贵的东西。”

  八十五

  简文帝称赞许询说:“玄度的五言诗,可以说是妙到一时无人能及。”

  八十六

  孙绰写完了《天台赋》,拿给范荣期看,并且说:”你不妨试试,抛在

  地上,定会发出玎珰的金石声。”范荣期说:“恐怕你所指的金石,不是音

  乐中的官商。”但他每读到赋中佳句,就说:‘应该承认是我们这些人才能

  讲出的话。”

  八十七

  桓温见到谢安所作的《简文帝谥议》,看完时,抛给座上的客人,说:

  “这是安石的碎金。”(意思是说:虽少,却极有价值。)

  八十八

  袁宏少年时期,家中贫困,曾经当雇工,给人运租谷。谢尚坐船路过,

  值夜间清风明月,忽然听到江边商船上有吟诗声,声调优美,富于情感,所

  吟的诗,又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当即称赏不已。立即唤人去仔细寻问,才

  知道是袁吟咏自己所作的《咏史诗》。因此邀他过船叙谈,两人甚为相得。

  八十九

  孙绰说:”潘岳的诗虽浅,却洁净:陆机的诗虽深,但杂乱。”

  九十

  裴荣期撰写《语林》一书,开始问世,到处受到欢迎。当时少年人,没

  有一个不传抄的,人手一册。书中载有王珣所作《经王公酒垆下赋》,很有

  才情。

  九十一

  谢万撰《八贤论》,孙绰提出诘难,彼此小有争论。后来拿给顾君齐看,

  顾说:“我也作了。我知道你的论文是不会出名的。”

  九十二

  桓温要袁宏撰写《北征赋》,写成后,温与当时名士共看,一致称赏。

  王珣在坐,说:“可惜少了一句,如果用‘写’字收韵会更好。”袁宏于是

  立即执笔补了两句,“感不绝于余心,溯流风而独写。”(意思是:我心中

  有不尽的感慨,循着前人的遗风独自写了下来。)桓温对王珣说:“如今作

  赋的事,不得不推崇老袁了。”

  九十三

  孙绰说:“曹辅佐的才能,好象是拿白底发光的锦缎,裁剪给操持贱务

  的人做裤子穿,不是没有文采,可惜没有裁剪白糟踏了”

  九十四

  袁宏撰写《名士传》,完稿后,见到谢安。谢公笑着说:“我曾经跟大

  家谈到在北方的事,只是当作游戏罢了,彦伯却用来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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