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左传:隐公(元年~十一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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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公元年

  【原文】

  惠公元妃孟子。孟子卒,继室以声子,生隐公。宋武公生仲子,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故仲子归于我。生桓公而惠公薨,是以隐公立而奉之。

  元年春,王周正月。不书即位,摄也。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邾子克也。未王命,故不书爵。曰“仪父”,贵之也。公摄位而欲求好于邾,故为蔑之盟。夏四月,费伯帅师城郎。不书,非公命也。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叁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何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贰于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贝冒。缓,且子氏未薨,故名。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诸侯五月,同盟至;大夫三月,同位至;士逾月,外姻至。赠死不及尸,吊生不及哀,豫凶事,非礼也。

  八月,纪人伐夷。夷不告,故不书。有蜚。不为灾,亦不书。惠公之季年,败宋师于黄。公立而求成焉。九月,及宋人盟于宿,始通也。

  冬十月庚申,改葬惠公。公弗临,故不书。惠公之薨也,有宋师,大子少,葬故有阙,是以改葬。卫侯来会葬,不见公,亦不书。郑共叔之乱,公孙滑出奔卫。卫人为之伐郑,取廪延。郑人以王师、虢师伐卫南鄙。请师于邾。邾子使私于公子豫,豫请往,公弗许,遂行。及邾人、郑人盟于翼。不书,非公命也。新作南门。不书,亦非公命也。

  十二月,祭伯来,非王命也。众父卒。公不与小敛,故不书日。

  【译文】

  鲁惠公的元妃叫孟子。孟子死后,续娶了声子,生下了隐公。宋武公生有女儿名叫仲子,仲子一生下来就有文字在手上,是当鲁国夫人,所以仲子也嫁给我们鲁君作正夫人,生下桓公,鲁惠公就去世了,所以隐公立桓公为太子而自己辅佐他。

  元年春,周历正月,没有记载隐公即位,这只因为他只管理国政。三月,隐公和邾仪父在蔑会见,那仪父就是邾子克。由于邾仪父还没有受周朝正式册封,所以没有记载他的爵位,称他为“仪父”,是因为尊重他。隐公管理国政而想要和邾国友好,所以在蔑地举行了会盟。夏四月,费伯率领军队攻打郎城也没有记载,因为不是奉隐公的命令。

  起初,郑武公在申国娶妻,名叫武姜,生了庄公和共叔段,庄公是脚先头后出生的,这是难产,使姜氏很惊讶,因此给他取名叫寤生,并十分讨厌他。姜氏很喜爱共叔段,想立他为太子。屡次向武公请求,武公不同意。等到庄公继位为国君,姜氏请求将制地作为共叔段的封邑,庄公说:“制地形势险峻,虢叔曾经死在那里。其他地方都可以听您的命令。”姜氏又改请求封京城,让共叔段住在那里,号称为京城大叔。祭仲说:“凡属国都,城墙周围的长度超过三百丈,就给国家带来祸害。先王制定的制度:大的地方的城墙,不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超过九分之一。现在京城的城墙不合先前制度,这不是该有的,您会忍受不了。”庄公说:“姜氏要这样,哪里能避免祸害呢?”祭仲回答说:“姜氏怎会得到满足?不如早作打算,不要让她引发事端,一旦蔓延就难得对付了。蔓延的野草尚且不能铲除掉,何况是您宠爱的弟弟呢?”庄公说:“做多了不义之事,必然会自取灭亡。您姑且等着吧!”

  不久,大叔命令西部和北部边境既听庄公的命令,又听自己的命令,公子吕说:“国家不能忍受这种两面听命的情况,您打算怎么办?如要把君位让给大叔,下臣就去侍奉他;如果不给,那就必须除掉他,不要让老百姓产生其他想法。”庄公说:“用不着,他会自取其祸。”大叔又收取原来两个地方作为自己的封邑,并扩大到廪延地方。子封说:“可以动手了。势力一大,将会争得民心。”庄公说:“没有正义就不能号召人,势力虽大,反会崩溃。”

  大叔整治城郭,储备粮草,补充武器装备,充实步兵车兵,准备袭击郑国都城。姜氏则打算作为内应打开城门。庄公听到大叔起兵的日期,说:“可以了。”就命令子封率领二百辆战车进攻京城。京城的人反叛大叔,大叔逃到鄢地。庄公又赶到鄢地攻打他。五月二十三日大叔又逃到共国。

  《春秋》说:“郑伯克段于鄢。”大叔所作所为不像兄弟,所以不说“弟”字;兄弟相争,如同两个国君打仗一样,所以用个“克”字;把庄公称为“郑伯”是讥讽他没有尽教诲之责;《春秋》这样记载就表明了庄公的本意。不说“出奔”,是因为史官下笔有困难。

  于是庄公就把姜氏安置在城颍,发誓说:“不到黄泉不再相见。”不久以后又后悔起来。颍考叔当时在颍谷做边疆护卫长官,听到这件事,就献给庄公一些东西。庄公赏赐给他食物。在吃的时候,他把肉留下不吃。庄公问他原因,他说:“我有母亲,我孝敬她的食物她都已尝过了,就是没有尝过您的肉汤,请求让我带给她吃。”庄公说:“你有母亲可送,咳!我却没有!”颍考叔说:“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庄公就对他说明了原因,并且告诉他自己很后悔。颍考叔回答说:“您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如果挖地见到泉水,在隧道里面相见,那还有谁说不对?”庄公听了颍考叔的意见。庄公进了地道赋诗说:“在大隧中相见,多么快乐啊!”姜氏走出隧道,赋诗说:“走出大隧外,多么舒畅啊。”于是作为母子像从前一样。

  君子说:“颍考叔可算是真正的孝子,爱他的母亲,感动到庄公。《诗》说:‘孝子的孝心没有穷尽,永远可以感动他的同类。’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秋季,七月,周平王派遣宰咺来赠送鲁惠公和仲子的吊丧礼品。惠公已经下葬,这是晚了,而仲子还没有死,所以《春秋》直书宰咺的名字。天子死了七个月后才安葬,诸侯都来参加葬礼;诸侯五个月后下葬,同盟的诸侯参加葬礼;大夫三个月后下葬,官位相同的来参加葬礼;士一个月以后下葬,亲戚前来参加葬礼。向死者赠送东西没有赶上下葬,向生者吊丧没有赶上举哀的时间,预先赠送有关丧事的东西,这都不合于葬礼。

  八月,纪国人攻打夷国。夷国没有前来报告,所以《春秋》不记载。发现蜚虫。没有造成灾害,《春秋》也不加记载。惠公的晚年,在黄地打败了宋国。隐公即位,要求和宋人讲和。九月,和宋人在宿国结盟,两国开始友好。

  冬,十月十四日,改葬惠公。隐公不敢以丧主的身份到场哭泣,所以《春秋》不记载。惠公死的时候,恰好遇上和宋国打仗,太子又年幼,葬礼不完备,所以改葬。卫桓公来鲁国参加葬礼,没有见到隐公,《春秋》也不加记载。郑国共叔段叛乱,公孙滑逃到卫国。卫国人替他攻打郑国,占领廪延。郑国人率领周天子的军队、虢国的军队进攻卫国南部边境,同时又请求邾国出兵帮助。邾子派人暗地里和公子豫商量,公子豫请求出兵援救,隐公不肯,公子豫就自己走了,和邾国、郑国在翼地会盟。《春秋》不记载,因为不是出于隐公的命令。新建南门,《春秋》不记载,也由于不是出于隐公的命令。

  十二月,祭伯来访,并不是奉了周王的命令。众父去世,隐公没有参加以衣衾加于死者之身的小敛,所以《春秋》没有记载死亡的日子。

  隐公二年

  【原文】

  二年春,公会戎于潜,修惠公之好也。戎请盟,公辞。莒子娶于向,向姜不安莒而归。夏,莒人入向,以姜氏还。司空无骇入极,费庈父胜之。戎请盟。秋,盟于唐,复修戎好也。九月,纪裂纟需来逆女,卿为君逆也。冬,纪子帛、莒子盟于密,鲁故也。郑人伐卫,讨公孙滑之乱也。

  【译文】

  二年春,隐公在潜地会见戎人,这是由于重修惠公时期的友好关系,戎人请求结盟,隐公婉言拒绝了。

  莒子在向国娶妻,向姜在莒国心不安而回到向国。夏季,莒人领兵进入向国。带着向姜回国。

  司空无骇带兵进入极国,派费庈父灭了极国。

  戎人请求结盟。秋季,在唐地结盟,这是为了再次加强和戎人的友好关系。

  九月,纪国派裂纟需来迎接隐公的女儿,这是卿为了国君而来迎娶的。

  冬季,纪子帛和莒子在密地结盟,这是为了调解鲁国和莒国间的不和。

  郑国人进攻卫国,讨伐公孙滑的叛乱。

  隐公三年

  【原文】

  三年春,王三月壬戌,平王崩,赴以庚戌,故书之。

  夏,君氏卒。声子也。不赴于诸侯,不反哭于寝,不祔于姑,故不曰薨。不称夫人,故不言葬,不书姓。为公故,曰“君氏”。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艹频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蘩》、《采艹频》,《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武氏子来求赙,王未葬也。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焉。”对曰:“群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殇公即位。

  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商颂》曰:‘殷受命咸宜,百禄是荷。’其是之谓乎!”

  冬,齐、郑盟于石门,寻卢之盟也。庚戌,郑伯之车偾于济。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弗听。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译文】

  三年春,周历三月二十四日,周平王逝世,讣告上写的是庚戌日,所以《春秋》也记载死日为庚戌,即十二日。

  夏季,君氏死。君氏就是声子,没有发讣告给诸侯,安葬后没有回到祖庙哭祭,也没有把神主放在婆婆神主的旁边,所以《春秋》不称“薨”。又由于没有称她为“夫人”,因此不记载下葬的情况,也没有记载她的姓氏。只是因为她是隐公的生母,所以才称她为“君氏”。

  郑武公、郑庄公先后担任周平王的卿士,平王暗地里又将朝政分托给虢公,郑庄公埋怨周平王,平王说:“没有这回事。”所以周、郑交换人质。公子狐在郑国作为人质,郑国的公子忽在周作为人质。平王逝世,周王室的人想把政权交给虢公。四月,郑国的祭足带兵割取了温地的麦子。秋天,又割取了成周的谷子。所以周朝和郑国结下了仇恨。

  君子说:“言语不由内心发出,即使交换人质也没有好处。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来办事,又用礼仪加以约束,虽然没有人质,又有谁能离间他们?如果确有诚意,即使是山沟、池塘里艹频、蘩、蕰、藻这一类的野菜,一般的竹器和金属器皿,大小道上的积水,都可以献给鬼神,进给王公,何况君子建立了两国的信任,按照礼仪办事,又哪里还需要人质?《国风》有《采蘩》、《采艹频》,《大雅》有《行苇》、《泂酌》这些诗篇,就是为了表明忠信的。”

  武氏子来求取助丧的财物,这是由于周平王还没有下葬。

  宋穆公病重了,召见大司马孔父而把殇公嘱托给他,说:“先君抛弃了他的儿子与夷而立我为国君,我不敢忘记。如果托大夫的福,我能得以保全生命,先君如果问起与夷,将如何回答呢?请您侍奉与夷来主持国事,我虽然死去,也不后悔什么了。”孔父回答说:“群臣愿意侍奉您的儿子冯啊!”穆公说:“不行,先君认为我有德行,才让我管理国事。如果丢掉道德而不让位,这就是废弃了先君的选拔,哪里还能说有什么德行?发扬光大先君的美德,难道能不急于办理吗?您不要废弃先君的功业!”就命令公子冯到郑国去住。八月初五,宋穆公去逝,殇公即位。

  君子说:“宋宣公可以说是能了解人了。立了兄弟穆公,他的儿子却仍继续受了君位,这是他的遗命出于道义。《诗经·商颂》说:“殷王传授天命都合于道义,所以承受了各种福禄;就是说的这件事吧。”

  冬季,齐国和郑国在石门会盟,这是为了重温在卢地结盟的友好关系。冬季某一天,郑伯的车翻到济水里。

  卫庄公娶了齐国太子得臣的妹妹,名叫庄姜。庄姜漂亮却没有生孩子,卫国人因此为她写《硕人》这篇诗。卫庄公又在陈国娶了一个妻子,名叫厉妫,生了孝伯,很小就死了。跟厉妫陪嫁来的妹妹戴妫,生了桓公,庄姜便把他作为自己的儿子。

  公子州吁,是卫庄公宠妾的儿子,得到庄公的宠爱,而偏爱武事。庄姜很讨厌他。石碏规劝庄公说:“我听说喜欢自己的儿子,应当以道义去教育他,不要让他走上邪路。骄傲、奢侈、放荡、逸乐,这是走上邪路的开始。这四种恶习之所以发生,是因为宠爱过甚。如果准备立州吁做太子,那就定下来;如果还不定下来,会逐渐酿成祸乱。那种受宠而不骄傲,骄傲而能安于地位下降,地位下降而不怨恨,怨恨而能克制的人,是很少的。而且低贱侵害尊贵,年少驾凌年长,疏远离间亲近,新人离间旧人,弱小欺侮强大,淫欲破坏道义,这就是六种反常现象。国君行事得宜,臣子服从命令,父亲慈爱,儿子孝顺,兄爱弟,弟敬兄,这就是六种社会伦理。舍弃正常而效法反常,这就会很快地招致祸害,作为君主,应该尽力去掉祸害,现在却加速它的到来,恐怕不可以吧!”庄公不听。石碏的儿子石厚和州吁交往,碏禁止没有用,卫桓公即位,石碏就退休了。

  隐公四年

  【原文】

  四年春,卫州吁弑桓公而立。

  公与宋公为会,将寻宿之盟。未及期,卫人来告乱。夏,公及宋公遇于清。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公问于众仲曰:“卫州吁其成乎?”对曰:“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夫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

  秋,诸侯复伐郑。宋公使来乞师,公辞之。羽父请以师会之,公弗许,固请而行。故书曰“翚帅师”,疾之也。诸侯之师败郑徒兵,取其禾而还。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问定君于石子。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陈、卫方睦,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褊小,老夫耄矣,无能为也。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之而请莅于卫。九月,卫人使右宰丑莅杀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

  君子曰:“石碏,纯臣也,恶州吁而厚与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

  卫人逆公子晋于邢。冬十二月,宣公即位。书曰“卫人立晋”众也。

  【译文】

  四年春,卫国的州吁杀了卫桓公而自立为国君。

  鲁隐公和宋殇公会见,打算重新开始在宿地所建立的友好关系。还没有到预定的日子,卫国人来报告发生了叛乱。夏季,隐公和宋殇公在清地会见。

  宋殇公即位,公子冯逃亡到郑国。郑国人想送他回国。等到州吁立为国君,准备向郑国报复前国君结下的怨恨,以此讨好诸侯,安定国内民心。他派人告诉宋国说“君王如果进攻郑国,铲除君王的祸害,以君王为主,敝邑出兵出物,和陈、蔡两国作为属军,这就是卫国的愿望。”宋国答应了。这时候陈国、蔡国正和卫国友好,所以宋殇公、陈桓公、蔡国人、卫国人联合攻打郑国,包围了国都的东门,五天以后才回去。鲁隐公向众仲询问说:“卫国的州吁能成功吗?”众仲回答说:“我只听说用德行安定百姓,没有听说用祸乱的。用祸乱,就像要理出乱丝的头绪,反而弄得更加纷乱。州吁这个人,仗恃武力而安于残忍。仗恃武力就没有人民,安于残忍就没有忠心的人。大家背叛,亲近离开,难以成功。军事,就像火一样,不去制止,将会焚烧自己,州吁杀了他的国君,又暴虐地使用百姓,不致力于建立德行,反而想通过祸乱来取得成功,就一定不能免于祸患了。”

  秋季,诸侯再次攻打郑国。宋殇公派人前来请发救兵,隐公推辞了。羽父请求出兵会合,隐公不同意。羽父坚决请求以后便前去。所以《春秋》记载说“翚帅师”,这是表示憎恶他。诸侯的军队打败了郑国的步兵,割取了那里的谷子就回来。

  州吁不能安定他的百姓。石厚向石碏询问安定君位的办法。石碏说:“朝觐周天子便可以取得合法地位。”石厚说:“如何才能去朝觐呢?”石碏说:“陈桓公正受到天子的宠信。现在陈、卫两国正互相友善,如果朝见陈桓公,让他代为请求,就一定可达目的。”于是石厚就跟随州吁到了陈国。石碏派人告诉陈国说:“卫国地方小,我年纪大了,不能做什么事了,这两个人,确实杀死了我国君主,请您趁此机会除掉他们。”陈国人把这两个人抓住,而请卫国派人来陈国处理这件事。九月,卫国人派右宰丑在陈国的濮地杀了州吁,石碏派他的管家獳羊肩在陈国杀了石厚。

  君子说:“石碏真是个忠臣。怨恨州吁,同时连上石厚。‘大义灭亲’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卫人到邢国迎接公子晋。冬十二月,卫宣公即位。《春秋》记载说“卫人立晋”,这是说出了大众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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