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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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桥月上,仰盼星光

  【原文】

  小桥月上,仰盼星光,浮云往来,掩映于牛渚①之间,别是一种晚眺。

  【注释】

  ①牛渚(zhǔ):比喻黑暗中的怪异之物。《晋书·温峤传》:“(温峤)至牛渚矶,水深小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

  【评析】

  小桥流水,月光溶溶,极目远眺,朦朦胧胧,虽非密林深山,亦别有一番清幽韵致。

  花事乍开乍落,诗篇半拙半工

  【原文】

  花事乍①开乍落,月色乍阴乍晴,兴未闹②,踌躇搔首;诗篇半拙半工,酒态半醉半醒,身方健,潦倒③放怀。

  【注释】

  ①乍:忽然。

  ②阑(lán):尽。

  ③潦倒:散漫,不振作。

  【评析】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半昧半明,半梦半醒,半工半拙之间,最能引人遐思,无穷回味。太暗,无兴;太拙,无趣;太明,无味;太工,无神。

  细烧沉水,毋令见火

  【原文】

  佛经云:细烧沉水,毋令见火。此烧香三昧①语。

  【注释】

  ①三昧:佛教的重要修行方法之一,使心神平静,杂念止息。此处借指诀窍。

  【评析】

  香无火而有亮,形貌暗而心窍开。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得意而忘形也。

  明月清风,物外之情

  【原文】

  石上藤萝,墙头薜荔,小窗幽致①,绝胜深山,加以明月清风,物外之情,尽堪闲适。

  【注释】

  ①幽致:幽静的景致。

  【评析】

  石上藤萝,墙头小草,沐清风,浴明月,虽无绝胜之景,人闲逸人眼,亦别有一番情致。

  花为婢仆,鸟为笑谈

  【原文】

  幽居虽非绝世,而一切使令供具①交游晤对之事,似出世外,花为婢仆,鸟为笑谈,溪漱②涧流代酒肴烹炼,书史作师保③,竹石质友朋,雨声云影,松风萝月,为一时豪兴之歌舞,情景固浓,然亦清趣。

  【注释】

  ①供具:准备酒、食物。

  ②漱(shù):洗。

  ③师保:古代协助帝王的官员,按照职责分为师保两类。

  【评析】

  尘世中,与各色人周旋,重礼数,耍心眼,谋利益,争功名;尘世外,移情入景,与自然为友,无礼可拘,无利可争,无欲可求。中国古代文人大多游走于出世与人世之间,失意者隐山林,得意者人红尘。

  口耳巽入,灵窃忽启

  【原文】

  无欲者其言清,无累者其言达,口耳巽①入,灵窍忽启。故曰不为俗情所染,方能说法度人。

  【注释】

  ①巽(xùn):八卦之一,代表风。

  【评析】

  没有达观之心、洒脱之韵,纵使说法度人,也只能蒙蔽一时,时日一长,言行必露出马脚。

  舞罢缠头何所赠,折得松钗

  【原文】

  舞罢缠头何所赠,折得松钗①;饮余酒债莫能偿,拾来榆荚②。

  【注释】

  ①松钗:即松叶,双股如钗。

  ②榆荚:榆树的果实,其形似钱,故称榆钱。

  【评析】

  红尘知己,松枝可为钗环,榆荚可为酒资。陌路之人,当你混吃骗喝的地痞无赖。殷殷情意,所赠非人,徒落得灰头土脸。

  村花柳路,山雾江云

  【原文】

  如何清色界①,一泓碧水含空;那可断游踪,半砌青苔殢雨②。村花柳路,游子衣上之尘;山雾江云,行李担头之色。

  【注释】

  ①色界:佛教用语。物质的表象世界,而非色欲的世界。

  ②半砌青苔殢(tì)雨:雨后青苔的妩媚之态。殢,引逗。

  【评析】

  今人出游,摩肩接踵,万头攒动,不知何处是风景,何处是人景。长满青苔的游路已无处可寻。不出门方平心静气,寻访山水而不得,反落得心烦气闷。汹汹人流,逼退了山水之情。

  愈浓而情愈淡者,霜林之红树

  【原文】

  旨愈浓而情愈淡者,霜林之红树;臭①愈近而神愈远者,秋水之白。

  【注释】

  ①臭(xiù):气味。

  【评析】

  自然界中有情形不一,神貌相离之物,人亦如此。人如外冷内热,外虚内实尚可,最忌外热内冷、外实内虚。嘴尖皮厚之人容易迷惑人心。

  龙女濯冰绡,一带水痕寒不耐

  【原文】

  龙女①濯冰绡②,一带水痕寒不耐;姮娥携宝药③,半囊月魄影犹香。

  【注释】

  ①龙女:神话传说中龙王的女儿。

  ②冰绡(xiāo):白绢。

  ③“姮(héng)娥”句:此处用嫦娥窃药奔月的典故。姮娥,即嫦娥。

  【评析】

  人间天上本一样,孤独无侣,寂寞清寒谁能耐得住。

  山馆秋深,野鹤唳残清夜月

  【原文】

  山馆秋深,野鹤唳①残清夜月;江园春暮,杜鹃啼断落花风。石洞寻真,绿玉嵌乌藤之杖;苔矶②垂钓,红瓴间白鹭之蓑。晚村人语,远归白社③之烟;晓市花声,惊破红楼之梦④。

  【注释】

  ①唳(lì):啼叫。

  ②苔矶:河边长满青苔的石头。

  ③白社:隐士居住处。

  ④红楼之梦:美好绮丽的梦。

  【评析】

  秋日鹤唳,更添孤寒;春天鹃啼,愁煞游子。可这依旧冷却不了寻访真趣之心。依稀已见隐居之境,隐士之情,一觉醒来,只是红楼一梦,依旧闻听尘世音。隐居只是尘世的梦想,但有梦总比无梦好。

  晓入梁王之苑,雪满群山

  【原文】

  晓入梁王之苑①,雪满群山;夜登庾亮②之楼,月明千里。

  【注释】

  ①梁王之苑:在今河南省开封市东南,汉梁孝王所筑,为游赏与宴会宾客之处。

  【评析】

  遍地群山皆白,千里明月如霜,琼枝碎玉,不染纤尘。昼观夜赏,尘世渐远,尘心渐扫。

  屠门食素,狙侩论文

  【原文】

  名妓翻经,老僧酿酒,书生借箸谈兵,介胄①登高作赋,羡他雅致偏增;屠门食素,狙侩②论文,厮养③盛服领缘④,方外束修怀刺⑤,令我风流顿减。

  【注释】

  ①介胄(zhòu):盔甲。介,甲。

  ②狙侩(jūkuài):狡诈的牙侩。

  ③厮养:干杂事的奴仆。

  ④领缘:领受尘缘。

  ⑤束修怀刺:束修,干肉,此处代礼物。怀刺,怀揣进谒的信件。刺,名片,古代以竹简刺名字为名片。

  【评析】

  附庸风雅之人多了,则会惑人耳目,使人不知何为真、何为假,假作真来,真亦假。

  梅称清绝,多却罗浮一段妖魂

  【原文】

  梅称清绝,多却罗浮一段妖魂①;竹本潇疏,不耐湘妃②数点愁泪。

  【注释】

  ①罗浮一段妖魂:事见唐代柳宗元《龙城录》。隋文帝时,赵师雄被贬罗浮,日暮天寒,醉卧在松林酒店旁,见一素妆女子,共人酒家相谈甚欢。翌日酒醒,见自己正卧于梅花树下。

  ②湘妃:舜之妃子,听闻舜帝逝于九嶷山,泪水染竹成斑。

  【评析】

  人若为情所困,即使情真意切,又何尝不会被困扰呢?沉迷愈深,愁怀愈多,胸襟愈窄,洒脱日远。

  花影零乱,香魂夜发

  【原文】

  花影零乱,香魂夜发,冁然①而喜,烛既尽,不能寐也。

  【注释】

  ①冁(chǎn)然:笑貌。

  【评析】

  快乐并不需要刻意营造。会心时,得趣处,一花一草,一叶一木,亦能喜不自禁,手舞足蹈,得意忘形。

  花阴流影,散为半院舞衣

  【原文】

  花阴流影,散为半院舞衣;水响飞音,听来一溪歌板①。

  【注释】

  ①歌板:捣衣的歌声。

  【评析】

  不出户门,即能欣赏歌舞,今不如古,非厚古薄今也。今人通过电视这小小的匣子,所见所听是失真的影像和声音,哪如花影之舞、水响之音自然真切。

  花间雨过,蜂沾几片蔷薇

  【原文】

  花间雨过,蜂沾几片蔷薇;柳下童归香散数茎簷蔔①。

  【注释】

  ①簷蔔:古植物名,产西域,花甚香。一说即栀子花,见唐段成式《酉阳杂俎·木篇》。

  【评析】

  无聊之时,家短里长,播弄是非,不如看蚂蚁上树,赏蔷薇沾蜂,闻簷蔔暗香,自然生出许多闲趣。

  落红点苔,可当锦褥

  【原文】

  落红点苔,可当锦褥;草香花媚,可当娇姬。草逆则山鹿溪鸥,鼓吹则水声鸟啭。毛褐为纨绮,山云作主宾,和根野菜,不让侯鲭①;带叶柴门,奚输甲第②。

  【注释】

  ①侯鲭(qīng):精美的肉食。鲭,合鱼肉而煮的菜。

  ②甲第:豪华的宅邸。

  【评析】

  贫贱不移之人并不少,但动机不一。有人心中有道,眼中心中没有贫贱,也有人只是把贫贱当作荣登豪门的磨砺,时有锦褥、娇姬之想和豪门攀比之心。

  野筑郊居,绰有规制

  【原文】

  野筑郊居,绰有规制。茅亭草舍,棘垣①竹篱,构列无方,淡宕如画。花间红白,树无行款,徜徉②洒落,何异仙居。

  【注释】

  ①棘垣(yuán):用荆棘做的墙。

  ②徜徉(chángyáng):悠闲地步行。

  【评析】

  乡野之居亦得有所规划,随物赋形,与自然相融,不知何为建筑、何为自然,不能弄成搬进乡野的规规矩矩的闹市之居,也不能杂乱无章,随意而建。

  墨池寒欲结,冰分笔上之花

  【原文】

  墨池寒欲结,冰分笔上之花;炉篆气初浮,不散帘前之雾。青山在门,白云当户,明月到窗,凉风拂座,胜地皆仙,五城十二楼①,转觉多设。

  【注释】

  ①五城十二楼:传说黄帝时筑五城十二楼以待神人。

  【评析】

  有观景之心、赏物之情,从砚台薄冰、笔上冰花、炉上水气、帘前雾气到青山白云、明月清风,皆可被视作绝妙景色。

  宇宙虽宽,世途眇于鸟道

  【原文】

  宇宙虽宽,世途眇于鸟道;征逐日甚,人得浮此鱼蛮①。

  【注释】

  ①鱼蛮:渔夫。

  【评析】

  谁愿与世隔绝,谁愿隐居深山,只是世路艰险,世途无容身之地,才出此下策以避祸全身。

  问人情何似,问世事何似

  【原文】

  问人情何似,曰野人多于地,春山半是云;问世事何似,日马上悬壶浆,刀头分顿肉①。

  【注释】

  ①顿肉:住宿或外出时所带的肉食。

  【评析】

  隐者着意于清旷悠远之趣,世人沉溺于物欲口腹之乐。

  东郭先生之履,一贫从万古之清

  【原文】

  东郭先生之履,一贫从万古之清①;山阴道士之经,片字收千金之重②。

  【注释】

  ①“东郭先生”二句:事见《史记·滑稽列传》:“东郭先生久待昭公车,贫困饥寒,衣敝,履不完,行雪中,履有上无下,足尽践地。道中人笑之,东郭先生应之曰:‘谁能履行雪中,令人视之,其上履也,其履下处乃似人足者乎?’后显贵为二千石,笑者争附之。”

  ②“山阴道士”二句:事见《晋书·王羲之传》。王羲之喜欢鹅,山阴有一道士养着好鹅,王羲之欲求其卖给他。道士要他写《道德经》交换,王羲之欣然应允,带鹅而归,甚乐。

  【评析】

  清雅与否与贫富无关,富者豪宅恐与陋巷无异;贫者住茅屋而思甲第。

  管辂请饮后言,名为酒胆

  【原文】

  管辂①请饮后言,名为酒胆;休文②以吟至瘦,要是诗魔。

  【注释】

  ①管辂(lù):三国时术士,善卜筮。琅玡太守单子春请他赴宴席,见座上有能言之士,要求喝酒壮胆,而后言之。

  ②休文:沈约,字休文,南朝梁人,通晓典籍,能文善诗,他提倡“四声八病”说,曾写信给其好友,说其日渐消瘦,恐不能支持多久。

  【评析】

  人无胆是因为牵挂过多,羁绊过多;酒之所以能壮胆,在于酒能暂时隔开尘世之扰,使人暂脱尘网,忘情忘形。

  因花索句,胜他牍奏三千

  【原文】

  因花索句,胜他牍奏①三千;为鹤谋粮,赢我田耕二顷。

  【注释】

  ①牍奏:公文。

  【评析】

  政事不可废,公文劳形之余,可寻花索句以自娱;稼穑不可废,田地收成丰裕,稻粱自足,何用化缘。寻乐不可废志、废事。

  玉槛连彩,粉壁迷明

  【原文】

  玉槛连彩,粉壁迷明,动鲍照①之诗兴,销王粲②之忧情。

  【注释】

  ①鲍照:南朝宋人,工诗文,擅长七言歌行体。

  ②王粲:三国魏人,字仲宣,博学多识,文思敏捷,“建安七子”之一。其《登楼赋》为忧怀之作。

  【评析】

  诗之风格多种多样,可言大志,可抒小情,可寄闲逸心,可托忧思情。精工华美诗之貌,一片真情才是诗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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