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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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一养心章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①。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②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注释】

  ①养心莫善于寡欲:“养”,治也。“欲”,利欲也。朱注:“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虽人之所不能无,然多而不节,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学者所当深戒也。”庄子云:“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亦此寡欲之旨。②不存:指心言。盖“操则存,舍则亡。”亡则不存。“有放心而不知求”之放心,亦不存也。嗜欲多,则心为外物所诱,故放而不存。嗜欲寡,则外物不能诱之,故心存而不放也。吴闿生曰:“所言至约,而切近精微;他人千万言不能逮也。盖孟子质性高明,而见道深邃,故其所流露皆如此。”

  【译文】

  孟子说:“养心没有比减少嗜欲更好了。如能减少欲念,即使失去本心时,那也很少的;如果欲念太多,即使保有本心时,那也是很少的。”八十二曾皙章

  曾皙嗜羊枣①,而曾子不忍食②羊枣。公孙丑问曰:“脍炙③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④。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注释】

  ①羊枣:尔雅释木曰:“遵,羊枣。”郭注:“实小而圆,紫黑色,今俗呼之为羊矢枣。”义疏:“羊枣者,小而圆,其味善,故曰羊。羊,善也。今人家亦种之,为其早熟,味尤甜美,即曾皙所嗜者也。”②不忍食:赵注:“曾子以父嗜羊枣,父没之后,惟念其亲,不复食羊枣,故身不忍食也。”③脍炙:“脍”,细切肉。“炙”,烤肉。④讳名不讳姓:讳名三义:(一),隐也。公羊闵元年:“春秋为尊者讳,为亲有讳,为贤者讳。”(二),避也。疏云“散用神之名,故讳之。”(三),死者之名曰讳。“讳,主人视先君名。”讳名不讳姓,譬如讳君父之名,不讳其姓,姓与族同之,名所独也,故讳之也。

  【译文】

  曾皙嗜吃羊枣,他死后,曾子不忍再吃羊枣。公孙丑问道:“脍炙和羊枣的味道那样美?”孟子说:“当然是脍炙。”公孙丑说:“那未曾皙生前也必定喜欢吃的,为什么曾子吃脍炙而不吃羊枣呢?”孟子说:“脍炙是大家共同喜欢吃的,羊枣是曾皙独自喜欢吃的。如同避尊亲的名,而不避他的姓,因为姓是大家所同的,名是一个人所独有的。”八十三在陈章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①。’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狷者有所不为也②。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③也。”“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曰:“如琴张、曾皙、牧皮④者,孔子所谓狂矣。”“何以谓之狂也?”曰:“其志嘐嘐⑤然。曰:‘古之人!古之人⑥!’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⑦。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絜⑧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是又其次也。”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⑨,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⑩乎!乡原,德之贼也。”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絜;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注释】

  ①“孔子在陈”至“不忘其初”:详见论语公治长篇及史记孔子世家。陈、国名,周初封舜之后胡公于陈,春秋之季灭于楚,今河南开封以东至安徽亳县以北皆其地。“盍”。何不。赵注:“孔子在陈,上下无交,叹息思归,欲见其乡党之士。”朱注:“狂简,谓志大而略于事。进取,谓求望高远。”“不忘其初”,趟注:“孔子思故旧也。”正义“即不忘故旧也。”以为系述孔子之言之辞,四字自为句。故朱注亦“谓不能改其旧也。”但以为仍系孔子言,故连上“进取”二字为句。按说皆可通,然衡诸语气,“不忘”与下文“何思”相连贯,赵注似较朱注为顺。今从之。②“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至“环者有所不为也”:朱注:“据论语(子路篇)亦孔子之言。然则孔子字下当有“曰”字。论语“道”作“行”,“环”作“狷”。“獧”,“狷”二字同。趟注:“中道,中正之大道也。”盖中道,即论语之“中行”也。凡行道中正曰“中行”:退能不为,进能行道,兼有二者之长。后人舍狂狷而别求中道则误矣,“与之”,传与之道也。

  论语包注:“狂者进取于善道。狷者守节无为。”“有所不为”,朱注:“谓知耻自好,不为不善也。”③思其次:谓思次于中道也。赵注:“时无中道之人,以狂狷次善者,故思之也。”④琴张曾皙牧皮:赵注:“琴张,子孙也。曾晳、曾参父也。牧皮行与二人同。皆事孔子学者也”朱注:“琴张、名牢,字子张。子桑户死,琴张临其丧而歌,事见庄子。虽未必尽然,要必有近似者。季武子死,曾晢倚其门而歌,事见檀弓。又言异乎三子者之撰,事见论语。牧皮未详。”⑤嘐嘐:赵注:“志大言大也。”⑥古之人古之人:朱注:“重言古之人,见其动辄称之,不一称而已也。”⑦夷考其行而不掩焉:朱注:“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则不能覆其言也。”又王引之曰:“夷,语助词。”⑧不屑不絜:谓不屑为污秽之行,即有所不为也。“屑”,亦洁也。“不屑”,污秽也。⑨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朱注:“万章又引孔子言而问也。”中间加曰者,盖既诵孔子之言,复自发问,故加曰以问之也。⑩乡原:“原”同愿。容貌恭正也。谓乡人外饰谨厚,并喜同流合污。即伪君子。曰:上下皆万章语。上诵孔子之言,下为发问之词,故加“曰”字以别之。

  “何以足嘐嘐也”至“是乡原也”:按俞樾古书疑义举例:“‘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按此十三字,当在“其志嘐嘐然”之下,“夷考其行”之上。此处当删。“曰何以是嘐嘐也?”万章问也。“言不顾行”以下,孟子答也。狂者言行不相顾,每以古人之行为隘小而非笑之,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为踽踽凉凉?’此狂者讥古人之词。”行,去声。踽,音举。朱注:“踽踽,独行不进之貌。凉凉,薄也。不见轻厚于人也。”“阉然媚于世”,朱注“阉”如奄人之奄,闭藏之意也。媚,求悦于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闭藏,以求亲媚于世,是乡原之行也。”万章曰:赵注本,注疏本,皆作“万子曰”,上文作万章,此忽作万子,疑古本之误。兹从朱注本。原人:谨厚之人。非之无举:“非”,讥诃其缺失。谓欲非之而无可举者。刺之无刺:谓贵其咎而无可责。污:同污浊也。莠:茎叶似苗之草,即狗尾草。侫:朱注:“才智之称,其言似义而非义也。”利口:朱注:“多言而不实者也。”郑声:朱注:“淫乐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朱注:“乡原不狂不狷,人皆以为善,有似乎中道,而实非也,故恐其乱德也。”反经:朱注:“反,复也。经,常也。万世不易之常道也。”“反经”,即复其常道也。庶民兴:赵注:“则众民兴起而家给人足矣。”朱注:“兴,兴起于善也。”邪慝:“慝”,隐恶也。赵注:“邪恶之行也。”

  【译文】

  万章问道:“孔子在陈国时,会经感叹地说:‘为什么不回去呢?我乡里有不少弟子都是志气高大而行径疏略,很有进取心。’不忘记了故旧,(按此据朱注,焦疏而译。)请问孔子当时在陈国,为什么要思念鲁国的狂士呢?”孟子说:“孔不能得着中道的人来传授,必然要传给这些狂狷之士了。狂的人有进取心,狷的人便有所不为。孔子难道不想要中道的人吗?因为不一定能得到,所以就想到次一等的。”万章说:“请问怎样叫做狂呢?”孟子说:“像琴张、曾皙、牧皮这些人,就是孔子所称的狂士。”万章问:“为什么说他们是狂呢?”孟子说:“他们志气高大,说话夸张,一开口就是‘古时候人啊!古时候人啊!’可是考察他的行为,却不能掩盖他们的言词。狂的人也不易得到,就想得到不屑做污秽事的人来传授,那就是坏的人,这是更次一等了。”万章又问道:“像狂与狷,固然是孔子所选取而重视的,可是孔子曾经说过:‘经过我的门口,却不进入我屋里,我并不感到遗憾的,那只有那些乡原罢,乡原是伤害道德的贼啊!’”请问夫子:“什么样的人?就叫叫做乡原呢?”孟子说:“要知道乡原,只要听他批评狂狷的人话,便可明白。他讽刺狂的人说:‘为什么那样言大而夸呢?所说的不顾自己的所为,所为的不顾自己的所说,开口总是说:古时候的人是怎样的,古时侯的人是怎样的。’”他又讽刺狷的人说:为什么这样孤僻冷清呢?既然生在这世上,就当依照世上的流俗来做,只要大家说声好就行了。’这样遮遮掩掩地想讨好世人,这就是乡原了。”万章说:“一向都说他是忠厚老实的人。不论到什么地方,不会不当他是个忠厚的好人,孔子以为他是伤害道德的贼,是什么缘故呢?”孟子说:“要说他的不对,却又举不出证据来;要攻击他的罪恶,却又无处可攻击;一味随顺着流俗,迎合着污世;用心好像忠厚,行为好像廉洁;大家者喜欢他,而他也就自以为是,终于不能进入尧舜的中正之道,所以说:‘是伤害道德的贼啊,’孔子说:‘我最恨的,是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嫌恶那莠草,是恐怕它混乱了真苗;嫌恶那佞人,是恐怕他扰乱了真义;嫌恶那利嘴,是恐怕他扰乱了真信;嫌恶那淫邪的郑声,是恐伯它迷乱了正乐;嫌恶那紫色,是恐怕它混乱了真红;嫌恶那假忠信假廉洁的乡原,是恐伯它乱了真道德。’君子只要回复到经常的大道就是了,经常的大道端正了,那百姓自然会感动兴起;百姓能够感动兴起,就不会有这样一类的邪恶之人了。”八十四尧舜章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馀岁①。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②;若汤,则闻而知之③。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馀岁,若伊尹莱朱④,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馀岁,若太公望散宜生⑤,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⑥。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馀岁⑦。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⑧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⑨。然而无有乎尔⑩!则亦无有乎尔!”

  【注释】

  ①五百有馀岁:赵注:“曰五百岁圣人一出,天道之常也。亦有迟速不能正五百岁,故言有余岁也。”③闻而知之:谓生于圣人之后,不能亲见,仅闻其道而识之也。④伊尹莱朱:“伊尹”:毛诗正义引郑注:“名挚,汤以为阿衡,以尹天下,故曰伊尹。”“尹”,治也。正也。“莱朱”,趟注:“亦汤贤臣也;一曰仲虺是也。春秋传曰:‘仲虺居薛,为汤左相。是则伊尹为右相,故二人等德也。’⑤太公望散宜生:“太公望”,史记齐世家:“吕尚者,东海上人,西伯出猎得之。曰:‘吾太公望之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太师。“散宜生”,朱注:“散氏,名宜生,文王贤臣。”赵注:“吕尚有勇谋而为将,散宜生有文德而为相,故以相配而言之也”⑥孔子则闻而知之:朱注:“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此所谓闻而知之也。”⑦至于今百有馀岁:赵注:“至今者,至今之世,当孟子时也。”⑧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圣人”,指孔子。言孔子至孟子,相距仅百余岁也。⑨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赵注:“邹鲁相近。传曰:‘鲁击拆,闻于邾。’近之甚也。”⑩然则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赵注:“圣人之间,必有大贤名世者,百有余年,适可以出,未为远而无有也。言己足识孔子之道,能奉而行之,既不遭值圣人若伊尹吕望之为佐辅,犹可应备名世,如传说之中出于殷高宗也。然而世之谓无有,此乃天不欲使我行道也。故重言之,知天意之审也。言‘则亦’者,非实无有也,则亦当使为无有也乎!”朱注引“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时未远,邹鲁相去又近,然而已无有见而知之者矣,则五百余岁之后,又岂复有闻而知之者乎!’愚(朱于)按此言,虽若不敢自谓已得其传,然乃所以自见,其有不得辞者,而又见夫天地民彝,不可泯灭,百世之下,必将有神会而心得之者耳。故于篇终,历叙群圣之统,而终之以此,所以明其传之有在,而又以俟后圣于无穷也。其旨深哉!”

  【译文】

  孟子说:“从尧舜到了汤,有五百多年,像禹、皋陶,是亲眼见着而知道圣人之道的;像汤,就是耳闻而知道的。从成汤到了文王,五百多年,像伊尹,莱朱,是亲眼见着圣人之道的;像文王就是耳闻而知道的。从文王到了孔子,五百多年,像太公望,散宜生,是亲眼见着而知道圣人之道的;像孔子,就是耳闻而知道的。从孔子到现在,只有一百多年,距离圣人的时代,这样的不远;距离圣人的故里,又是这样的近,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亲近圣人之道了,那么将来连耳闻圣人之道的人都没有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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