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战前夜——尉缭的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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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缭,在历史上是一个扑朔迷离的人,其生卒年月及姓氏已不可考,史书只记载他是魏国大梁人,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入秦,曾任秦国国尉,名为缭,故称其为尉缭。尉缭以游说见长,深谙用兵之道,据说《尉缭子》一书即为其所著。

  尉缭不仅满腹经伦、才高八斗,而且是一位杰出的战略大师。他对天下大势有着超前的预见:天下诸侯,以秦最强,海内一统,非秦莫属。自己一生所学,只有投秦,才能一展才华。

  尉缭来到秦国的时候,是嬴政撤销逐客令之后。在逐客风波中,嬴政深刻认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故而在接待尉缭的时候,显示出了礼贤下士的风格:让尉缭享受与自己同等的待遇。这在秦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可见嬴政对他的重视。

  尉缭这个人不但精通相面术,而且还相当有个性。他对嬴政的特殊礼遇不但不感恩,而且时常对秦王品头论足:

  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意思是:秦王这个人,高鼻子,长眼睛,鸟胸脯,豺狼之声。这种人刻薄寡恩,心如虎狼,落难时谦卑,得志后就会吃人。我本是一介布衣,秦王见我总是低声下气;如果秦王真的得志于天下,天下人就都成为他的奴隶了。这种人不能与他长期相处。

  在封建社会,议论君王的相貌是犯忌的。嬴政本性强横,自他亲政以来,死于他剑下的成百上千。公开的贬低秦王的做法无疑是活的不耐烦了。

  然而,尉缭不但对指责秦王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怯懦,而且,在他得出“嬴政刻薄寡恩”的结论后,就不辞而别了,按现在的话说,这个人太不讲究了。

  面对尉缭的离去,嬴政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马上派人把尉缭追了回来,并且一下子把他提升为国尉,掌管全国的军队,全面主持秦国的军事工作。如此一来,尉缭也不好意思再生去意了。那么,这个尉缭究竟有何才能值得嬴政如此看重呢?

  原来,在尉缭初到秦国的时候,秦王嬴政问他对当前大势的看法,尉缭是这样说的:

  以秦国力量的强大,与诸侯相比,诸侯就像一个郡县的长官。但是如果诸侯联合起来,实行合纵的策略,出其不意地攻打秦国,秦国就会像知伯、夫差、齐湣王他们一样亡国。

  尉缭所说的智伯、夫差、齐滑王之事,嬴政自然十分清楚。

  战国初期,智伯独掌晋国,实力胜过当时的韩、赵、魏各位大夫之家,但是由于缺乏必要的警惕,在他胁迫韩、魏两家在晋阳城下灭赵的时候,反被三家私下联合突然袭击而身死亡国。

  夫差是吴国末代君主,曾经大败越王勾践,逼迫勾践为奴,但是夫差不听伍子胥的劝告,频繁用兵,缺乏对越国的防备,在出兵与晋国争霸中原的时候,勾践乘机灭了吴国。

  齐滑王继承齐威王、齐宣王创下的基业,但是不顾自身国力,四处征讨,国力大损,被乐毅率燕、赵、韩、魏、秦联军打得大败,几乎亡国。

  尉缭意在告诉秦王,应该趁六国疲弱之时,当机立断,将其灭亡,否则六国元气一旦恢复,后果将不堪设想,难以预料。

  尉缭的这个分析,是十分清醒和准确的。嬴政亲政十年以来,秦国的对外战争也同样进行着,经过十年的征伐,秦国的局势处于怎样的态势呢?

  为了能够更好的了解当时的局势,我们有必要梳理一下嬴政即位10年来秦国的对外战争的情况。

  从《史记秦始皇本纪》对秦王政元年至秦王政十年这一阶段的战争描述中,可以看到,此阶段的战果的取得大多数与一个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这个人就是蒙骜。

  蒙骜,出生年月不详,齐国人,在秦昭襄王时投奔秦国,在庄襄王时期就已经显赫一时,嬴政即位后,蒙骜成了当时秦国名将,并且取得了辉煌的战绩:

  秦王政二年(前245),麃公率兵攻打卷(quān,圈)邑,杀了三万人。

  秦王政三年(前244年)蒙骜率军进攻韩,攻克十三城。同年进攻魏国的畼和有诡,到第二年(公元前243年)攻占了这两城。

  秦王政五年(前242年)蒙骜率军大举攻魏,攻占酸枣(今河南延津)、桃人(今河南长垣)、雍丘(今河南杞县)等二十城,初建东郡,对魏都大梁形成扇形包围之势,而且,秦壤已与齐境相接,直接威逼关东诸国。第二年,秦继续攻魏,占领了魏地朝歌(今河南淇县)及卫濮阳(今河南濮阳),并把濮阳作为东郡的治所。东郡建立后,断绝了“山东从(纵)亲之腰”(《战国策·秦策四》),各国震恐。东郡的建立意义非凡,不仅使一向远离秦国的齐国逍遥自在的局面被彻底打破,而且,使六国被南北切分为二。

  六年(前241),韩国、魏国、赵国、卫国、楚国一起进攻秦国,攻占了寿陵邑。秦国派出军队,五国停止了进军。秦国攻下卫国,逼近东郡,卫君角率领他的宗族迁居到野王,凭借山势险阻,保住了魏国的河内。

  到了嬴政亲政的时候,六国皆弱而秦独强的战略态势几乎已经不可逆转。以秦国之力,消灭六国中的任何一个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六国要是联合起来共同对秦,情况就难料了。所以摆在秦王面前的棘手问题是,如何能使六国不再“合纵”,让秦军以千钧之势,迅速制服六国,统一天下,避免过多的纠缠,以免消耗国力。离间东方国家,虽然是秦国的传统做法,而且李斯等人正在从事着这项工作,但是采用什么方法更为有利,则仍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消灭六国,统一中国,是历史上从未有人干过的事情,年轻的秦王嬴政深知这一点。

  优势不等于胜势,胜势并不等于胜利。在人类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事例不胜枚举。在一定条件下,众多弱国完全有可能共同战胜霸权。而且,六国皆非等闲之辈。只要一着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要想获得最后的成功,他必须充运用智慧和资源,把胜势变成胜利。

  秦国虽然战将如云,猛将成群,而真正谙熟军事理论的军事家却没有。靠谁去指挥这些只善拼杀的战将呢?如何在战略上把握全局,制定出整体的进攻计划呢?这是秦王非常关心的问题。他自己出身于王室,虽工于心计,讲求政治谋略,但没有打过仗,缺乏带兵的经验。李斯等文臣虽然主意多,但是带兵打仗不是他的专业。

  可见,尉缭对当前形势的分析,既简单又精辟。如尉缭所说,如果把秦国称之为国家的话,其他六国的实力不过跟地级行政单位差不多。他虽然肯定了秦国的强大,但同样指出了秦国的弱点。秦国的存在严重威胁了其他六国,就好比是众矢之的。一旦六国再次因为利害关系而合纵,就会产生意想之外的不好后果。

  而且,在此之前,李斯曾经向嬴政说过:

  他对天下的形势自有独到的看法,认为秦国统—中国的时机已到,因此应该制定出新的、切实可行的武力统一中国的战略方针,趁各国尚未结成牢固的反秦统一战线时,一举消灭六国,结束中国五百余年的大分裂状态,实现统一天下的伟业。

  秦国自秦孝公、商鞅变法以来,到秦王政即位,共历六世,为时111年(前356年到前246年)。在此期间,秦国由弱变强,由小到大,最后成为一个天下无敌的强国。尽管如此,也应看到,秦国面对一时武力尚强的其它六国,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尚不足以速胜,只能制定稳中求胜的持久战略——蚕食战略,所谓“得寸则王之寸,得尺则亦王之尺。”直到吕不韦执政时仍然奉行着这种传统的战略。

  如今李斯却能够审时度势地看到,在秦王政时代,天下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秦国经过一百余年的惨淡经营,绝对优势显然已经确立。尤其从五国攻秦这一事件的结果中完全可以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秦国以外的所有国家已无力与秦国抗衡,在战略上对秦国不再构成什么威胁。

  第二、五国攻秦的失败,很可能导致其他国家新的更大规模的联合,甚至刺激他们整顿内政、增强国力,再与秦国较量。

  李斯认为必须紧紧抓住当前敌国尚未在打击中复原的大好时机,开始统一天下的决战。为此,他来到秦王政面前,献上了他著名的《武力统—天下论》:

  胥人者,去其几也。成大功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昔者秦穆公之霸,终不东并六国者,何也?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伯迭兴,更尊周室。自秦孝公以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役诸侯,盖六世矣。今诸侯服秦,譬若郡县。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由灶上扫除,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强,相聚约从,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

  此论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天下形势尽在眼底。指划之中,算尽机关。实为人杰之宏构,千古之佳作。李斯的这席话,使秦王政如拨云之见日月,驱雾而睹天地,心窗轰然中开,豁然晓畅。原来乱麻似的形势,经李斯这么条分缕析之后,突然变得如此明晰,易于掌握。这席话更使秦王政热血沸腾,雄心勃起。他突然感到自己正站在历史洪流的急转弯处,而面对汹涌澎湃的浪潮,一个决定今后历史走向的任务即将由他来承担。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事情,这是多么符合他的雄心的建议!长期以来,他默默忍受,默默观察,默默等待,殷切盼望着这一天的降临,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报仇雪恨,建功立业,而这一切都有待于横扫六合的伟业成就之后方能实现。

  听完李斯的这席话,他顿觉天低地窄,我即宇宙,大有吐吞大荒、纵横八极的架势!

  李斯的见解是正确的,得到了秦王的赏识,因而被提拔为长吏。然而,不是没有才能,而是专业不对口。李斯所学皆出于法家,精通治国之术。嬴政求的是谋国之策,李斯只能干瞪眼了。李斯的观点与尉缭相吻合。

  故而,准确而正确的制定战略方针,适时地把握战略目标是关系到战争全局的关键。

  秦国拥有许多勇冠三军、身先士卒的将士,但是缺乏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战略大师。而尉缭的出现,无疑是制定统一六国战略方针和手段的最佳人选。

  此时的秦国不乏精兵,也不缺良将,当嬴政所缺乏的正是这种运筹帷幄、满腹韬略的帅才。而今,尉缭来了,才统一战争即将爆发之际,秦王政发现了这样的人才,怎么舍得让他就此离开呢。

  接着,尉缭提出了解决的方法:

  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愍王之所以亡也。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

  意思是:

  贪污腐败自古就是国家衰亡的根源,尉缭让始皇帝拨一笔财政预算,专门去腐化外国的官员。收了秦国的钱,就要给秦国办事。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不好意思跟秦国动手动脚了。当六国的大臣都领着秦国薪水的时候,六国归秦的日子就不远了。

  尉缭见到嬴政后,提出了一个关于统一六国的十分狠毒却又十分有用的建议。秦始皇心中对于统一六国早有打算,而此时尉缭提出建议,正好说到秦始皇心中。

  许私利于六国官员,先从内部将六国分化。然后再展开军事打击,势必事半功倍,六国土崩瓦解不在话下。

  英明的君主,不仅善于招揽人才,而且懂得驾驭人才,了解人才的能力特点,扬长避短,让属下各显其能,充分发挥各自的才智,让他们能够做出最大的贡献。否则,用人不当,不善于驾驭人才,实用人才,不仅造成人力资源的浪费,还会使人心不齐,各自谋算,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为了留住尉缭,秦王真的做到了礼贤下士,而为了让人才发挥最大的效用,嬴政也真正做到了才尽其用。事实证明,尉缭的确是一个少有的旷世之才,并且为六国的统一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秦王政听从他的计策,在统一战争中,多次利用行贿以离间他国君臣之法取得了胜利,如赵国和齐国主要因此而亡。赵国晚期有良将李牧,英勇善战,屡破秦军。秦国乃贿赂赵王宠臣郭开,多与金钱,使为反间,言李牧欲反。赵王当即使人代将,并斩李牧,赵国因而兵败灭亡。齐国晚期后胜为相,多受秦国贿赂,劝王不修战备,不助五国合纵,因而秦国得以各个击破,最后没有战斗而亡齐。这些都是秦王采用尉缭计谋的结果。

  作为与嬴政不同的人,尉缭对战争的具体行为有他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军队不应进攻无过之城,不能杀戮无罪之人。凡是杀害他人父兄,抢夺他人财物,将他人子女掠为奴仆的,都是大盗的行径。他希望战争对社会造成的危害越小越好,甚至提出:军队所过之处,农民不离其田业,商贾不离其店铺,官吏不离其府衙。另外他还希望靠道义、靠民气来取得战争的胜利,等等。

  这些主张与秦王嬴政的思想显然是矛盾的。所以,在统一战争的具体进行过程中,秦王与尉缭会不止一次地发生冲突,在具体的战役中,秦王不让尉缭参与,而是亲令受其思想影响严重的秦军将领们依照秦国一贯的残暴手段打击六国。所以秦军将领们在统一过程中个个都留下了“美名”,如王翦、王贲、李信、蒙武、杨端和、内史腾、辛胜等,而身为国尉、执掌全国军队的尉缭却在此时出现空白。

  尉缭欲灭六国,实为救六国。在他将近百年的人生经历中,所见所闻都是兵灾战祸。每一场战争画面都是,精壮横尸沙场,老弱裹尸沟渠。每一场战争的结果都是寡母涕苦,孤儿待抚。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战国的百姓想过上安稳的生活,只有天下一统。为了天下苍生少经杀戮,为了六国百姓安享太平,尉缭以身助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以尉缭的才学能力,如果帮助六国对抗秦国,想必也能让风雨飘摇的六国,再苟延残喘几年。他非不能为,是不欲为。那样只会让更多的百姓卷入战乱,更多的家庭妻离子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尉缭用他博大的胸襟,体贴着人间的悲情。他救难无数,也背上了六国百姓的谩骂无数。千古之大风骚人物,莫过于此。

  从此,史上再无尉缭记载。也许他寿终于秦国,也许战死沙场,也许偷偷离开了秦国,不过,不管怎样,他也是对秦国的统一大业有过巨大影响得人。

  秦王本身就是个很有政治才能的人,现在加上尉缭这样的军事专家,简直是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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