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鉴人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扶苏真的只是单纯的向自己道歉，尤其是扶苏身边还跟着那个自己在河边揍了的家伙。
莫非那也是个皇子？
应该不会吧，要是在大秦打了皇子，自己还不分分钟被政哥给灭了？
估计也是个狗腿子啥的。
赵鉴人根本不屑于去关注胡亥，而是目光感慨的看着扶苏。
“然虽吾弟行事有所不妥，但赵公子昨日未免太过咄咄逼人，竟致吾弟当众吐血昏厥！”
“敢问赵公子，此举仁义乎？”
面对扶苏的质问，赵鉴人一时无言。
他对扶苏的观感是很复杂的。
小的时候，第一次听说扶苏的故事，觉得扶苏是个天地间少有的大丈夫，令人钦佩的英雄。
他敢在所有人阿谀奉承秦始皇之时勇于进谏，敢于为庶民发声。
为此他宁愿自己离大秦继承人的位置越来越远，亦无怨无悔！
在封建时代，这等贤良之人就像是一道光芒，照耀着整个大秦，哪怕六国余孽都对他敬佩有加。
可是等长大了，经历了人情冷暖，纵观了华夏历史后，赵鉴人对扶苏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在扶苏那个位置上，过度的善良只会害人害己！
也许扶苏有救几百人乃至数万人之心，可是他放弃的却是整个天下生民的安定！
一个只讲仁义不讲手段的皇长子，对于刚刚统一政权不稳的帝国来说就是灾难！
所以扶苏不是赵鉴人心目中的英雄，而是一个失败者！
赵鉴人，不会对扶苏有任何的同情！
该打脸，就打脸！
把脸送上来给我打还能不接？那不是我赵鉴人的风格！
可赵鉴人思考间毫无动作，落在众人的眼里却是露了怯，不少人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
“还是公子扶苏厉害啊，短短两句话质问的赵鉴人哑口无语！”
“看来姓赵的远远不是扶苏的对手啊。”
“我看未必，赵公子昨日的口才大家有目共睹，我猜应是其畏惧公子扶苏的权势，这才不敢开口辩驳。”
“那岂不是一样？要么是蠢人，要么是阿谀谄媚之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的是，淤泥里的人，哪怕偶尔惊艳一时，也终究不能与凤凰相比啊！”
众儒生感慨，胡亥更是洋洋得意，却又觉得有些扫兴。
本以为有一场好戏看，可赵鉴人这也太弱了！
难道当初自己亮出皇子的身份，赵鉴人就会纳头便拜把那摆摊的漂亮小姑娘拱手相让了？
孔鲋眼观鼻鼻观心，亦是叹了口气。
若就此结束，那赵鉴人实为庸才啊，昨日积累的名望将瞬间倒塌。
赵鉴人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冷笑了一声。
本公子我只是发个呆，技能冷却读秒一下，你们还以为这就赢了？
天真！
“公子扶苏，你问我这许多的问题，我却只问你一句。”
“在学宫门口驱逐卫野的是公子高，口出狂言侮辱农工商之子的亦是公子高，提出赌约的还是公子高！”
“就连赌约的内容，都是公子高定制的！”
“我一未挑事，二未咄咄逼人，三未让其按照赌约磕头认错，何错之有？”赵鉴人气势汹汹的每说一句就上前一步。
扶苏迫于气势竟连连后退，一时语塞。
“我唯一做的，就是让公子高履行一半的诺言，向被他侮辱的人道歉！”
“莫非黄族之人就不用履行诺言？”
“是这样吗公子扶苏？！”
整个学堂一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大家都以为赵鉴人怂了，没想到口齿依旧如昨日一般锋利，面对公子扶苏也毫不收敛。
甚至直接将皇族的身份抬出来说事。
好胆啊！
不少儒生都吓傻了，这年头敢于上谏的大儒自然有许多，可他们这些走关系进百家学宫自然没那么多的硬骨头。
想要攀附公子扶苏的占九成之多，哪还敢抨击皇族啊？
这姓赵的不要命了吗！
扶苏也不是凡俗之辈，这么多年修习儒家经典受名师教导也不是白学的。
很快扶苏就组织好了语言说道：“的确，赵公子说不上错。”
“但是吾辈学习先贤经典，为的就是修身养性，经世治民！”
“赵公子既然入百家学宫修学，那必是有上进之心，自然应该凡事力求做到完美。”
“昨日若赵公子能与吾弟握手言和，而非以语相激致吾弟吐血晕厥，那必然传为一段佳话！”
“百姓也会因此更加敬仰学宫！岂不妙哉？”
“反如赵公子昨日之所为，既落下了咄咄逼人之名，也让吾弟成为了笑柄，学宫声名亦有受损。”
“一举三损，何不如一举三得？”
“彩！”
扶苏的言论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喝彩和支持。
对于儒家而言，扶苏这种不利一人而利天下的道德观自然是再符合不过的。
“公子扶苏说的太精彩了！”
“后生可畏，我等汗颜啊。”
“大秦幸有公子扶苏啊，社稷有望矣！”
“呵，姓赵的这回当哑口无言了吧。”
胡亥也在心里给大哥点了个赞，虽然他也是把扶苏当竞争对手的，但是该说不说，这大哥平常拿出来当枪用一用可是真好使啊！
人善可欺，胡亥很小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就在众人以为赵鉴人无话可说时，赵鉴人却轻蔑一笑：“还亏得尔等是儒生？”
“可还记得一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儒生们纷纷色变。
扶苏也一时哑然。
孔鲋终于饶有兴趣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赵鉴人。
“此句出自《论语.宪问》篇，想必在座的各位读过吧？”赵鉴人讥讽的环视众人。
没人敢说没读过，不然可以滚出这学堂了。
“敢问公子扶苏，孔子当时是如何回答的？”赵鉴人一步逼近，扶苏冷汗直流。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扶苏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整个学堂寂静无声。
在座的都是儒生，连儒家的老祖宗孔圣人都说了不该以德报怨，而是应该以直报怨！
那么让公子高履行赌约，自然就是以直报怨。
反而公子扶苏所说的，完完全全是以德报怨了。
赵鉴人这是在儒家的课堂上用儒家经典打儒生的脸！
而且正因为用的是儒家老祖宗的话，所以没有任何一个儒生敢反驳！
不然就是欺师灭祖！
谁敢为了公子扶苏担这个罪名？
赵鉴人微微一笑，对着堂上的孔鲋作揖：“先生，此辩结束了，请先生开始讲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