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曲断肝肠，天涯何处觅知音
见李炎上前，架起自己那副黑木古琴，十指搭在琴弦上，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开始便是用小指轻按琴弦，来回摩挲着。
动作流畅，有条不絮。
“他这是在做什么？”
有人不解的问道。
“试音。”
韩雪面色怪异的说道，“只是这种试音法有些古怪，我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做过。”
李炎试音后，十指猛然发力，就开始弹奏起曲子来。
不同于韩雪的是，他一开始就拔高了自己的音调，进入高潮阶段。
立马就浮现出在战场上，秦军将士厮杀的画面，血肉横飞，战马嘶鸣，让人不禁血脉舒张。
让韩雪感到意外的是，对方所用的琴虽然只是品质低劣的旧琴，但是弹出的琴声音质却丝毫不差。
“莫非他刚才的试音其实只是为了控制力道，好让自己发出的音阶能够中和平衡起来。”
她心中暗自琢磨着。
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方才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是纸上谈兵，此人的琴艺深藏不露啊。
挑动着琴弦的李炎，抒发的情绪越发高涨，指法也越发迅速，声音急促厚重，如同万军出击，锐不可当，一种更胜一筹的急促感也透过声音，向四面八方散开。
那些原本带着鄙夷表情的歌姬，此刻也不由得愣住了。
没想到对方还真是有一手呀，换做她们，扪心自问，恐怕无法掌握这么精准的指法。
不知不觉中，对眼前这个陌生人已经刮目相看了。
但就在他将整首曲子推向高潮时，当的一声，一根琴弦居然由于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而自行断开了。
全场立即哗然。
众所周知，一位琴师在演奏的时候，如果断弦，那就相当于已经提前判处了死刑了。
“不好！他选的琴品质太差了，根本经受不住他的力道。”
韩雪心里猛地一惊，居然替眼前这位对手捏了一把汗。
就在众人都认为李炎完蛋的时候，他居然在原地微微一笑起来。
他是故意的！
韩雪一脸惊愕，心里咯噔了一下。
只见李炎将断开的那条琴弦，迅速接上合拢，与此同时指尖轻滑。
一个低沉沙哑的音符，就此弹出。
整个情绪由高亢部分，慢慢走下低潮，由此拉开了一个新的序幕。
他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弹琴，但是调琴。
情绪也由原本的热血沸腾，变得惆怅失落，弥漫着迷茫与痛苦。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土地荒芜，到处都是一片焦土。失败者独自承受着这份战败的屈辱，胜利者同样付出了血的代价。
无数人在战争里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失去了自己的至亲。
众人一边听着，忽然觉得鼻尖一酸，有种苦楚想要抒发出来。
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命运坎坷，都是出身豪门，有的是京城巨富的嫡女，有的则是书香世家，更有人朝廷高官的掌上明珠。
但无一例外，全都因为自己家中犯事，连累到自己，而被迫成为了教坊司的官妓，沦为了那些达官贵人手中的玩物，受到李炎曲子悲情的熏陶，竟然开始掩面啜泣起来。
情感是会传递的，尤其能引起别人的共鸣。
韩雪见状也是内心震惊不已。
李炎这首曲子，完全颠覆了她对琴乐的认知，原来曲子还能够这么弹的。
这时的李炎才慢慢停止了弹奏声，只是余音绕梁，淡淡的乐声依然透过周围的物体，环绕在众人的耳畔。
一曲断肝肠，天涯何处觅知音。
“韩姑娘的秦王破阵乐，虽然慷慨激昂，但是唯独缺了一样东西。”
李炎浅浅一笑，“你的曲子里虽然对战争的刻画无与伦比，但是美化过度，反而显得不真实。”
“男人大丈夫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那是年轻人的理想抱负罢了。”
李炎起身，缓缓说道，“但是真正的战争是异常残酷的，能够一下子夺走许多人的性命，对于广大士兵而言，他们最希望的不过就是活下去，能够见到明天的太阳，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家乡罢了。”
李炎自认为自己的语文功底还不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侃侃而谈。
居然让一群哭泣的歌姬全都拍掌喝彩起来：
“好！真是弹得太好了！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
韩雪面色一沉，稍微扭过头去，冷冷的看着这群自己的好姐妹。
一群歌姬马上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吃里爬外，连忙停止了掌声，一脸尴尬。
“咳咳……”
韩雪干咳一声，不情愿的说道，“公子……大才。”
“那现在就让大家来评判一下吧。”
李炎眉飞色舞的说道。
谁知韩雪却低叹了一口气，轻轻挥了挥手：
“不必了，我……认输！”
韩姐姐认输了！
一众歌姬都捂住嘴，不敢相信。
技冠全国的大琴师，竟然也会有认输的一天，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那就是说姑娘必须尊重我们的赌约了？”
一听对方认输，李炎心里马上乐开花了。
韩雪面色涨红，她当时应承下这个赌约，可是完全没有想到输的居然会是自己。
那张俏丽的脸蛋如同滚烫的开水一般，咬牙道：“自是……当然。”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哪怕对方叫自己献出身体，她也必须照做，这是她身为琴师必备的尊严。
她有些害羞的抓紧了自己的裙角，要知道素日里可是不少高官都垂怜自己的美色，没想到今天竟然要被一位突然杀入的醉汉给……
“那就好。”
李炎抿嘴一笑，“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要你做什么事，这个赌注就先暂时搁置着，等我哪天决定好再来和你讲。”
说罢，就迈步朝外面走去。
韩雪的面色旋即变化，有些愣住了。
好家伙，这是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但是对方琴艺如此了得，难道真的只是一位宫中的侍卫吗？
她的眸子里流光涌动，环抱着双臂，陷入了一阵沉思。
出了教坊司的李炎心里一片畅快。
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
人生的得意莫过于装逼与泡妞同时进行，但他显然做到了！
这不是人生赢家是什么？
结果正高兴着，冷不丁就撞上了一个人。
“唉哟，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连本公公都敢撞啊！”
对面的那人被李炎直接撞倒在地，手上的卷宗书籍散落一地，立刻就发起火来了。
“仇公公？”
李炎一怔，定睛一看。
这不是仇士良吗？
对面的仇士良这时也认出了李炎，一脸惊讶：
“陛下，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香气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