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武振和陆集等人跑的浑身是汗，站在一片空地之上，双手拄着膝盖呼呼地直喘粗气。
而距离他们大约两丈左右的地方，地面之上七扭八歪地瘫倒着无数人和马匹，死人堆里还不时传出痛苦的哀嚎声和惨叫咒骂声。
刚刚，黑压压如若潮水一般的原清风山喽啰在地头蛇张森的带领下，凭借着对山林地形的了解以及人数上的绝对优势，顺着山路对武振等人穷追不舍，在呼吸间便从山道上冲进了山林之中，来到两山之间的一片低洼地带。
这片低洼地带覆盖着一片稀疏的草皮，看上去清脆嫩绿，十分讨人喜欢。
宽约数丈的范围之内，武振的等人就站在低洼地带的正中央，见到追兵将至，一个个脸上全都呈现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地头蛇张森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远远地打量着武振的狼狈样子，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身边，胯骨依然生疼的黑旋风李逵和小李广花荣目光之中则是一片冷漠，死死注视着武振等人。
仇人便在眼前，只需抽出刀剑！
张森手中长矛愤然举起，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身后的五百人便如同蓄势已久的狼群便嘶吼着冲了出去。
以他们冲击的速度，从出发点到低洼地带的中央只是眨眼之间。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从草甸制高点发起冲锋，甚至不需要刻意攻击，只需从上而下的冲击力便足以将武振这十几人踏成齑粉。
此时此刻，武振、陆集，以及两人身周围十几个鬼见愁的帮众全都面色紧张地看着朝自己冲来的饿狼们，手中的紧握的兵器都在明显地颤抖。
张森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心中仅存的那一点顾虑也自此打消。
通常情况下，就算是溃逃的将领慌不择路，不然是绝对不会选择钻入低洼地带的。
然而如果真的有人选择了低洼地带，那么大概率便是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陷阱。
所以别人冲锋，张森却只是骑着马缓缓前行。
速度甚至都没有步兵快。
然而等他看到武振等人脸上的表情之后，他的顾虑彻底打消了。
没有陷阱，武振是真的慌不择路，像是个没头苍蝇一般钻进了低洼地带，成了瓮中之鳖。
兴奋的张森顿时放开了手脚，双脚狠狠地在马肚子上踹了一脚，战马嘶鸣一声，终于翻开四个碗大的蹄子奋力朝前冲去。
很快地，他已经后发先至，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武振已近在咫尺，张森甚至已经能够看清楚武振双瞳之中缓缓泛起的一抹得意冷笑。
得意冷笑......
以张森对武振的了解，当他眼中出现这种表情的时候，便预示着有人要碰上倒霉事了。
他的心中猛然一缩，手臂下意识地想要收紧缰绳。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坐下战马猛然朝前倾斜了下去，不等他回过神来，整个人和整张脸便重重地拍在了地上。
张森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都变的缓慢了起来，唯一能够听见的便是耳中那道如同尖啸般的刺耳声音。
很快，这道声音便化成了一片惨叫声和呻吟声，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也让张森混乱模糊的意识强行清晰了起来。
他痛苦地看了看身下那漆黑柔软的地面，心中猛然惊醒。
这片低洼之地曾经是一处古河道，然而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几千几万年的不停演变，如今的古河道早已干涸，剩下的便只有河床的残害。
又随着风沙雨雪的不断侵袭堆积，河道的模样便越发变得模糊不堪。
张森知道这个古河道，甚至还无数次地在此处经过，然而今日真的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竟是忘了这回事。
还有便是他根本没想过武振竟然会对周遭的地形有如此深刻的了解。
前几天武振便发现了这里，而且还发现了存在于这片低洼之地的古河道，以及薄薄泥沙之下所隐藏着的那些圆形鹅卵石和坑洞。
这不是武振的布置的陷阱，而是上天给这些骑兵设下的一道生死门，当沉重的马匹驮着不住嘶吼的军士踏上这片薄薄的细沙之后，碗大的马蹄便猛地陷了进去。
马失前蹄，人仰马翻。
已经失去理智的冲锋之下，当前队发生突发状况时，后队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马匹将前方扑倒的战友踩在脚下。
然后自己也随即倒下，再被身后赶上来的战友踩死。
如此，在距离武振等人两丈远的地方便上演了一出重大恶性踩踏事件。
粗壮的马蹄一脚插进细砂之中，紧跟着便会听到喀喇一声清脆的骨骼断裂之声。
马儿倒地，血色的肌腱和白色的骨膜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眼前，看起来十分凄惨。
五百人，此刻便如同突然撞上了礁石的黑色潮水，突然间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残存的身体又被随即而来的后浪重重拍死在沙滩上。
紧跟着后浪也土崩瓦解，又被后后浪无情拍散。
斜谷之中，惨剧维持的时间并不算很长，而且队伍最后的几十人也终于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不住痛苦哀嚎，嘶声咒骂的战友，脸上满是惊慌和惊恐。
直到此刻，武振这十几个人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一直憋在胸腹之中的那口气也终于能够痛快地吐了出来。
所有人都像是刚刚进行过马拉松长跑的运动员一样，双手拄着膝盖，眼神却依旧看着不远处那一片血肉模糊，呼呼地喘了起来。
喘了一会儿，陆集突然笑了。
随后又有人跟着笑了起来。
直至所有人都得意地狂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幽谷之中，听得对面幸免于难的那几十人心中一阵发毛。
“把张森拎过来！”
笑罢多时，武振对着陆集吩咐道。
张森还未断气，但两条腿全都被马匹压在了身下，此刻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碎裂，恐怕下辈子想要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听到武振的命令声音，他已经足够苍白的脸色变又白了三分，勉强抬头绝望地看向武振，眼中却依旧残留着一大片不甘与愤恨。
然而便在此时，对面的山林入口却突然又冲进来数百骑兵。
为首一人，正是身着大红官袍的宋江。